第九章 明月彆枝(9) 他是薄情郎!……(1 / 2)

自鶴川茶肆得聞消息,二人不顧日頭熾烈趕回北司。時值正午,烈陽如炙,金輝漫地,而北司之內,卻是一片肅殺之氣。

藺明軒端坐於堂上,威儀赫赫,正在審訊犯人。馮允清與沈玄踏入堂中,隻見一頭發花白的老婆子,跪在地上,顫顫巍巍,身旁又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眼中含淚,楚楚可憐。

藺明軒見二人到來,眉宇間並未有絲毫波動,仍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目光如炬,直逼堂下跪著的二人。

馮允清見狀,亦不多言,與藺明軒對視一眼,便轉身向獄內走去。

沈玄緊隨其後,低聲歎道:“藺明軒不愧是活閻王,連這般老嫗稚子都不放過。”

馮允清卻是冷靜如常,淡淡道:“依其行事作風,今日未將二人直接關入獄中,已是手下留情了。”

二人言談間不曾卻步,雷厲風行地便到了關押喬憶的隔間。

隔間內昏暗幽深,喬憶被鐵鏈鎖在裡麵,衣衫襤褸,神情憔悴。

她正俯身於地,右手緊握著一片尖銳的碎片,在地麵上艱難地刻畫著什麼。

沈玄仔細打量了喬憶一番,見她身上並無明顯的外傷,不禁笑道:“看來這位活閻王也懂得幾分憐香惜玉,遇到這般貌美的女子,終究還是下不了狠手。”

確實,那些被帶回詔獄的人,大多是狼狽不堪,唯獨喬憶尚能維持一份體麵。

正如馮允清所料,藺明軒得知喬憶是因刺殺馮允清而被捕的,自然不會過分乾涉。畢竟馮允清身為馮元良的養子,在朝堂中權勢滔天,想要取她性命的人自然不在少數。而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敢來行刺馮允清的,多半是些渾水摸魚之輩。藺明軒自是無暇顧及這些私人恩怨。

可偏偏,喬憶卻是個例外。

她雖身陷囹圄,卻仍被安置在條件相對較好的隔間中。那隔間內尚有床榻,可供人休憩,比起那些被綁在架子上、不知何時會遭受酷刑的犯人,簡直是天壤之彆。

馮允清揮手示意隨行的小吏退下,隻留下她與沈玄及喬憶三人。

喬憶見二人推門而入,迅速將手中的碎片扔向牆角,隨即站起身來,用腳抹去地麵上的痕跡,讓字糊了去,隨後轉身往榻上一躺,對其視而不見。

然那用尖銳碎片刻的字跡豈是容易消磨的,字的周圍仍泛著淡淡的白痕,依稀可辨其形狀。

馮允清走過去,見地上寫著“微褐窺蟾光,朱紫掌金陽”,“喬、憶,真是好雅興啊,在詔獄之中,還有心思作詩呢。”

喬憶充耳不聞。

見此,馮允清見狀,輕輕歎息一聲,耐著性子與她細語道:“我等昨日已去拜訪過你的母親,她心中憂你如焚,且矢口否認你的父親,內閣次輔大人林愨,會指使你來行刺我。”

喬憶聞言,睫毛微微顫動,似是有了些許反應,然而她卻緊咬下唇,不言不語。

馮允清繼續道:“我知你心中對你父親有恨,我亦無權勸你放下心中的仇恨,你受人指使,誣陷你的父親實乃無可厚非,但你可有想過你母親的境遇?”

此時,沈玄自牆角撿起一片瓦片,半蹲著身子,刮去地上的字跡。獄中除了傷者的嗚咽之聲,唯有刮擦之音回蕩。

馮允清見喬憶仍舊沉默,便溫聲道:“你的目的,不過是要搞垮他林愨一家。可我告訴你,林愨他乃聖上近臣,嶽父又是戶部左侍郎,多年在朝為官,他並非獨自一人,而是合縱之黨派。若是林愨倒了,其黨羽將一並覆滅。你覺得,僅憑你一個人證,一己之言,便能在朝野翻天嗎?”

馮允清言及此處,又道:“現下聖上已放林愨歸家,林愨與他的妻女團聚一堂,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共享天倫!而你的母親,還苦守寒屋,等著你回去!”

喬憶聞此,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傷痛,大吼一聲:“你休要再言!”

馮允清見狀,知她已近潰敗之邊緣,此時便要往她心尖上使勁插刀子,便可逼其吐露真相。

於是馮允清輕笑一聲,輕聲道:“可我所言非虛,你何必動怒。對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若我此時將你指認林愨,又是林愨之女一事泄露出去,你不妨猜一猜,那林夫人,又會用什麼手段來報複你和你的母親呢?你真以為林愨能護住你的母親嗎?若你再固執己見,死死不肯鬆口,我未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自不會放你離去。等到藺大人處理完手頭之事,將注意力轉到你的身上時,你覺得你還能躲得過?”

言罷,喬憶猛然從榻上翻身而起,紅著眼眶怒視著馮允清。

馮允清見狀,調笑不已:“喲,美人垂淚,倒真真讓人心疼,堪稱天下尤物啊。”說著,馮允清抬手欲替她拭淚,卻被喬憶一把擋下。

馮允清依舊笑容滿麵:“你看,你若是能告訴背後主使,我亦能助你歸家,這樁交易,你隻賺不賠。”

喬憶聞言,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她抬頭望向馮允清,那雙原本充滿憤怒與不屈的眼眸,此刻卻透露出一絲期待與猶豫。

她猶豫片刻,終於開口問道:“你真能讓我從這詔獄中出去?”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與渴望。

沈玄點頭,“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麵前這人是什麼身份,東廠廠公唯一的養子。東廠之名你應知曉,皆是聖上的親信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