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菜的是一個年過四旬的婆子,頭上包著布,一身衣服雖然難免有些破洞布丁,卻是乾乾淨淨,看著就是個利落的性子。
她對沈殮二人道:“兩位就安心住著吧,吃住咱都管的,等過幾日我們大姑娘回來了再來找你們說話。”
沈殮是個石頭縫都喜歡聊兩句的人,聽了便問道:“大姑娘是?”
“就是我們大當家呀。”
“大當家不是男的嗎?”梅仁問道。
那婆子才反應了過來,“噢,你們說他啊?他是我們大姑娘招的漢子,我們大姑娘不喜歡大當家這個稱呼,說是聽著怪。”
沈殮抓到了話裡的意思,問道:“也就是說這個山寨是你們大姑娘說了算的?”
“是啊。”婆子道。
“那二當家呢?”
“害,那是大姑娘的弟弟。”婆子看了看正拿著白麵饅頭小口小口,如幼貓狀在吃的梅仁。
約莫是覺得這姑娘秀氣斯文,心生憐憫,便解釋道,“姑娘的弟弟是她姨娘生的,長得真是一表人長,就是小的時候發了高燒,救好了以後瘸了腿……這婚事便一直不好說。”
畢竟是成婚的大事,雖然婆子也知道這婚事肯定不是梅仁自己願意的,但已然到這份上了,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便起了好心,想在成婚前安撫好梅仁,說清楚明白男方的情況。
婚後也能成一對佳偶不是?
但最先感興趣的是沈殮,聽到這裡後便似捧哏般說道:“一表人才?有多一表人才?”
貌似潘安還是堪比嵇康?
阿婆:“相當好看呢,當年我們還沒有上山做土匪的時候,二娃子可是十裡八鄉都知道的俏後生咧。”
“噢噢。”
沈殮心想,這也沒個具體的形容,指不定是這個阿婆胡亂說的也不一定。
大約看出來沈殮她們二人不信,那阿婆又補充道:“是真的,我騙你們做什麼?要不是當年他還小,那地主家的女兒都要招他做贅婿呢。”
能靠著相貌讓地主家的姑娘招其上門做贅婿,可見確實是有幾分姿色。
沈殮捏著衣角默默地想著。
聽到這,正在吃饅頭,一直不吭聲的梅仁終於有了反應,抬頭問那阿婆,“當真如此?他竟願做贅婿?”
阿婆渾然不在意道:“嗐,那時候除了地主家,哪家哪戶不是過得苦啊?彆說是找媳婦了,就是吃飯都成了問題,隻是去倒插門罷了,二娃子當時願意得很呢。”
梅仁聽此終於來了興致,放下碗筷走近了些,拉住阿婆的手腕,問:“果真如此?”
“老婆子我都這把年紀了,半截身子都要埋在黃土裡了,難道還會騙人不成?”那阿婆信誓旦旦地說道,“要不是當時他年紀太小了,估摸著現在跟那地主小姐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梅仁點頭沉思,沒說話。
阿婆是過來人,一看這表情就知道有戲,於是又拍著胸脯同梅仁保證,說待她見到了二當家之後一定會對著門親事滿意,“二娃子那張臉啊,是真的俏。”
梅仁聽到這裡竟也少了大半的不情願,隻是還是有幾分的遲疑,“…彆的都是極好商量的,隻是有一點……不知道要怎麼樣講。”
那副羞羞答答的模樣,看得一旁偷偷在吃饅頭的沈殮一陣牙酸。
她這會兒倒是不哭了。
那阿婆笑道,“哎呀呀,將來就都是一家人了,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我呀,和大姑娘她們祖上是堂兄弟,你叫我阿桂嫂就是了。”
“有些事情你若不好講,由我去說則剛剛好。”
“是了,阿桂嫂。”聽到這兒梅仁便放心地接過了這話,說道,“實不相瞞,我家祖上原本也是富裕過的,而今雖然落魄了不少,卻還有些個家底在。我上麵就一個叔叔,成親多年……無所出,小輩就隻有我了。”
她看上去似乎對這些家中的事有忌諱,隻含含糊糊地講了個大概,然後又才繞回正題,“…家裡人丁單薄,我又愚笨,使人托付不了中饋,故而我那叔叔便早早言明族裡,讓我留守家中,繼承家業,若是外嫁…恐對不起列祖列宗……”
難怪一聽那二當家當年差點被招贅婿會那麼滿意,合著這也是個好女郎。
沈殮心道,是了是了,那會梅仁哭的時候還說自己未過門的贅婿新喪的事,想來就是因此才傷心欲絕的出門散心。
結果運氣黴,一散散到土匪窩子裡來了。
倒也是緣分。
阿桂嫂聽後愣了一愣,不著痕跡地上下一打量梅仁,確實是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周身氣度也與旁人不同,便沒把話說死,隻說自己做不了主,要等大姑娘回來了才能定,“……再說了,二當家去天水城了,原本昨日就要回來了,結果日子不巧,遇上了咱們封地的落陽公主的未婚夫死了。城裡戒嚴,朝廷的人說是要嚴查凶手,進出都要好幾道手續,估摸著呀,要幾日才能回來。”
她又勸道,“你呀,就好生在這住著。”
說完就站起了身,想去將放在桌子邊的盤子往裡推一推,結果一伸手,發現盤子竟被人舔了個淨。
她一愣,繼而扭頭看著一直沒說話,此刻正摸著肚子有點微撐的沈殮,罵道,“你這書生怎麼把人家的東西給吃了!?”
梅仁也反應了過來,忙去看裝饅頭的碗,結果也是空空如也,一時氣道,“你,你……”
估摸著這姑娘就沒有罵過人,“你”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一句“你是豬嗎?怎麼吃這麼多?”
豬也沒這麼能吃的吧?盤子上的油葷都舔淨了。
屬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