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堂下的這兩個人,一個弱不禁風,一個軟弱無能,說她倆合夥半夜跑去殺了榮慶,榮娘心中也犯嘀咕。
可山寨裡生人就她倆,現在山寨裡出了事,當然得先找她們要說法了。
隻是這秀才…說的話雖然諂媚,卻又跟長了腿兒似的,總往人心裡跑,讓人不得不多想。
來回思考了一遍,榮娘對沈殮道:“就你這相貌品行,還想給我弟弟陪葬?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聞言,沈殮心下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這條小命暫時算保住了,繼續如履薄冰道:“大當家說的極是,是我心存妄念了。”
說罷又給大當家作了作揖。
她是有功名在身的,見官都可不跪,但是這會為了保命真的是豁出去了,臉也是不打算要了,對著土匪頭子連連行大禮,就差磕頭了。
這種窩囊樣讓梅仁看得直嫌棄,但是她也知道是因為自己那會說錯了話才會連累沈殮到如此地步,於是便一言不發,隻直勾勾地看著沈殮。
她倒是要看看沈殮這狗嘴要怎麼把象牙吐出來。
心中欲哭無淚的沈殮強打著笑臉又來來回回輕拍了一圈大當家榮娘的馬屁。
從大當家年少時在鄉下仗義勇為開始,一直到現在把山寨治理得井井有條。
文人誇人就是與旁人不一樣,什麼“巾幗豪傑”“嘯傲風月”“福慧雙修”“民康物阜”,大把的辭藻好像不要錢一樣的瘋狂往外倒,聽得向來不喜歡有人溜須拍馬的榮娘也鬆了嘴角,總算是沒有再板著那張殺氣騰騰的臉了:“好了好了,莫再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了。你不是說殺害我弟弟的另有其人嗎?那是誰?”
馬屁雖然有用,但是作用似乎是不大,不然榮娘也不會不鬆口要沈殮賠命的事:“今日你要是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那可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聞言,沈殮小心翼翼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啊,這,這得驗屍找證據啊,用證據說話。”
榮娘下巴一抬,“人在那,驗啊。”
“可…驗屍找證據,這,這都是衙門的活啊。”
她就是一個臭讀書的,能會些什麼?
榮娘聽此冷笑一聲:“你家裡不是二皮匠嗎?也算是半個行人,怎麼,驗屍這些活你不會?”
縫屍匠和行人,也就是仵作,雖然是兩種不同的職業,一個負責縫合收殮屍體,一個負責驗看屍體,但也算是師出同門。
好的行人多少會些二皮匠的活,反之也亦然,所以榮娘這麼問也不奇怪。
隻是沈殮還是表現得猶猶豫豫:“…不是我推脫,若是要我縫屍的話那我當仁不讓,不把令弟縫得漂漂亮亮的我都不好意思下山……隻是驗屍這活,我真的不會啊,這還是應當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才好。”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大當家報官,找個仵作來。
隻是她算盤打崩了,榮娘冷不丁的問她:“秀才,你是不是昏頭了,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
哪個土匪會去把衙門的人請到山上來?
腦子被門擠了還差不多。
沈殮:“……”
忘了這茬了。
知道自己已然無路可走的沈殮隻能閉了閉眼,認命道:“那,那在下就隻能得罪二當家了……”
說罷就對著榮慶的屍體認認真真鞠了一躬。
其實沈殮也不是全然不會驗屍,畢竟她家就住在亂墳崗邊上,父親又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縫屍匠,驗屍的活計,她多少也會一點點。
隻是這一點就真是一點,她當年學的時候沒好好學,一心想考功名,沒想過用這手藝混飯吃,哪還能料到今天?
難怪沈老爹最喜歡說什麼技多不壓身的話了,而今看來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沈殮整理好了心情,要了蒼術和皂角放置於屍體不遠處燃燒,又管大當家要了酒、醋、紙、草席、蔥、椒、鹽、白梅備著,最後讓人打了一盆淨水將自己的手好好清洗了一番。
大當家雖然讓人一一照辦了,但多少還是有些不解,隻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拉不下臉多問。
而脾氣耿直的阿桂嫂就不同了,她見沈殮要的這些東西跟要做飯一樣,忍不住問道:“我說秀才,大姑娘是讓你看看咱們二當家是怎麼被害的,你要這麼多調料乾什麼?”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醃製臘肉呢。
啊呸呸呸,死者為大死者為大,可不能說這種話。
阿桂嫂心下為自己不過腦子的說法懊悔,連連在心中念了好幾聲的“阿彌陀佛”。
可話都說出口了,而今就也隻能硬著頭皮等沈殮給個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