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歸這樣想著,不免又淚凝於睫,隻覺得眼前的梅林比以往任何一個冬天都更沉寂,也更令人感到孤冷。
她走近了幾步,意外地發覺林中有人。
郗歸本欲折返,卻在轉身時聽到了王貽之的名字。
她不由靠近了一些,側耳細聽。
是伯父郗聲的聲音。
隻聽他道:“氣煞我也,氣煞我也!琅琊王氏欺人太甚!我兒嘉賓還在的時候,王貽之兄弟對我殷勤備至,如今竟敢如此慢待我家。豎子!豎子!”
有人從旁勸解道:“公與王氏兄弟乃是舅甥之親,本不至於如此,想必是有人從中作梗。”
郗聲聽了這話,更加氣憤地高聲罵道:“還不是謝瑾!他謝家在朝堂上翻雲覆雨也就罷了,憑什麼插手我郗王兩家的婚事,竟然挑唆王貽之休了我那侄女,與慶陽公主成婚。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郗聲還在痛罵,郗歸卻在一瞬間如墜冰窟。
與慶陽公主成婚?王貽之要尚主?
是謝瑾讓王家這麼做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害她?
他明明年複一年地通過阿兄之手送來鳳凰單叢給自己,現在卻為何要親自動手拆毀自己的婚姻?
他是要對阿兄的親人趕儘殺絕?抑或是彆的原因?他還有沒有後招,會不會再接著對自己和伯父出手?
恍惚之際,郗歸聽到之前勸解的那人再次開口,讓郗聲消一消氣,卻並沒有反駁王貽之尚主之事。
於是,郗歸明白了,王貽之確實要與慶陽公主成親。
尚主這樣的大事,王貽之自己的意願並不重要。
他便是再不願意,郗珮和族老也決不會允許他拖延推諉。
可惡,郗歸才剛剛為王貽之的書帖高興了幾分,以為能給王家添堵,不想這麼快就迎來了失望。
“廢物!”
她一邊轉身走出梅林,一邊氣衝衝地罵了一句。
對於王貽之如此之快的放棄,郗歸竟然並不覺得十分驚訝。
畢竟她早就知道王貽之懦弱無能,隻能因人成事,若是尋常女子,他還能一直推拒,可若是尚主這樣的大事,王家上上下下是不會由著他的。
郗歸咬了咬唇,自己可不能再做這樣的廢物。
世家兒女的嬌貴生活雖然舒服,卻是要以自由為代價的,她已經選錯了一次,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把決定命運的權柄交到彆人手上。
至於謝瑾,郗歸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揣度他這樣做的原因。
一彆經年,謝瑾如今已是朝堂上風頭無兩的侍中了。
他的行為,自然是出自政治上的考量。
“不會有彆的原因,不要做可笑的猜測。”郗歸這樣告訴自己,“我得提醒伯父,提防謝瑾為了打壓桓氏勢力,對我家步步追擊,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