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的內心是如此的急切,當一切都交代好後,霧蒙蒙的月影也已經懸在了天際。
謝瑾喝了口濃茶,用熱手巾擦了把臉,隨即翻身上馬,朝著渡口疾馳而去。
達達的馬蹄聲打在石板鋪成的路上,像一個個急迫的鼓點,催促著謝瑾快一點,再快一點。
直到江水遠遠地泛出亮光,謝瑾才稍稍減緩了速度。
下馬之時,他踉蹌了下。
但這隻是一瞬,很快,謝瑾便強打起精神,登上了前往京口的快船。
建康到京口的水路,乃是順流而下,可謝瑾卻還是覺得不夠快。
他覺得這一路耗費的時間太長,長得超過了他們分開的七年,長得幾乎要讓他們永遠分離。
不。
謝瑾搖了搖頭。
那是比永遠分離更加可怕,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任何關於郗歸出事的假設。
哪怕隻是一個念頭,都讓他痛苦不已。
這樣的痛苦持續著,直到他在京口下船後,看到了正在安排施粥之事的宋和。
謝瑾察覺到,在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宋和的眼神忽地發亮,隨即便掩住了複雜的神色,邁步向自己走來。
他聽到宋和開口說道:“見過侍中。”
“嗯。”謝瑾微點了下頭,對於這個跟在郗岑身後,曾經與自己為敵,甚至將自己與王平之晾在屋外一同羞辱的謀士,謝瑾並沒有交流的欲望。
可宋和卻主動開口說道:“老師病逝後,在下隨女郎到了京口。京口大震,女郎眼見生民罹難,哀痛不已,囑咐我在此施粥,好儘些綿薄之力。”
謝瑾在袖中握緊了拳頭,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
他看向這個熟知荊州舊事的故人,知道他已經在郗岑死後,迅速地為自己選擇了一條卷土重來的道路。
而自己,也是這條路上的一枚石子,或者說,一個重要的站點。
對於宋和的心機用儘,謝瑾本該感到厭惡。
可此時時刻,他內心隻有慶幸。
宋和的從容意味著郗歸的平安,這是最好的消息,對謝瑾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眼郗歸,看一眼那個讓他魂牽夢繞了七年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