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 從前我愛你,愛阿兄,可現在,我……(1 / 2)

“從前你曾為我講過一個故事——貧乏之神趁著豐盈之神醉酒,與之共眠,誕下了愛神。1那時你告訴我,愛是貧乏向往豐盈。”

謝瑾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靈魂曾在今晚毫無抗拒地向著郗歸臣服。

“你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讓我開始願意思考不一樣的可能。阿回,這是嘉賓沒有帶給過我的。”

他鄭重地看向郗歸:“從前我覺得你與嘉賓相似,覺得你們都是與我不同的人。可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我與嘉賓,甚至還有桓陽,不過都是一樣的人。我們都不過此間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士人,有著不同卻相似的抱負,在一方天地裡掙紮來掙紮去。可你卻不同,阿回,你與我們都不同。”

謝瑾由衷地慶幸,慶幸在這七年之中,他從未真正放手。

所有的堅持都有了結果,他所喜的,不僅僅是與郗歸結為夫婦。

與真正的愛情相比,無論是世俗的名分,還是□□的歡愉,都顯得那樣地微不足道。

他真正慶幸的,是他終於比從前更為清晰地觸到了郗歸的可貴靈魂。

和情欲的愛潮相比,靈魂的交鋒更加令他感到心顫。

對他而言,今夜的郗歸,是星空之上的另一片星空,是真理之後的又一麵真理。

他不確定那是否正確,甚至並不認同,但那已足夠令他心折。

沒有人不會為這樣的觸動折腰,除非那個人對自己真正的靈魂毫無知覺。

他的額頭緊貼著郗歸的額頭,他的皮膚呼吸著郗歸的皮膚,可他還是覺得能夠且應該更近一步,他們的心應該離得更近。

謝瑾迫不及待地盼望明天的到來,迫不及待地想要推動命運的齒輪,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最終的結局。

他覺得自己正和郗歸站在沙盤的兩側,他們即將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推演。

他不必等到一切開始,便可以想到那會有多麼地酣暢淋漓。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在前往京口的渡船上,他還並不完全明白,自己為何這樣地喜歡和如今的郗歸在一起。

朝堂之上,他遊刃有餘。

可與七年後的郗歸在一起時,他們卻總是在爭論。

然而他卻沉溺於這種相處的狀態。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論辯中,他竟比在朝堂之上輕鬆得多。

與郗歸辯論的,是那個全不設防的真正的他。

更可貴的是,她也從不在這爭論中遮掩真正的自己。

他們的靈魂相對而立,縱使立場不同,但卻都是坦誠而開放的。

郗歸說得沒錯,他們縱使政見不同,卻從來不是私敵。

於是他們仍舊可以像荊州的玉郎和阿回、郗岑和謝瑾那樣彼此信任。

甚至比那時更好。

因為郗歸的靈魂,比那時更為耀眼,也更為深刻地吸引著謝瑾。

謝瑾真正明白了自己愛的是什麼。

“愛從不淺薄。”謝瑾無比堅信地說道,“如果有人覺得愛情庸俗而淺薄,那他不是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愛情,便是對愛心懷偏見。”

郗歸扭過頭去:“我無意與你就愛情展開辯論。”

她不是十幾歲的女孩,不會永遠沉溺在“浪漫愛”的神話之中。

在那個未來的世界,愛情之所以曾經神聖無比,是因為它曾與自由,與理想,與無數珍貴的東西聯結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愛情中尋覓價值,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

那種神聖的純潔的高貴的愛情,其內涵是由戀愛雙方共同賦予的。

而“愛”本身,僅僅隻是一件普通的容器。

郗歸的拒絕令謝瑾發出一聲釋然的輕笑,他認為她在刻意回避——一種可愛但彆扭的刻意回避。

“阿回,關於朝堂之事,你字字珠璣,可一談到愛情,你卻說無意辯論。”謝瑾帶著滿腔情意,直視郗歸的眼眸,“究竟是愛情不值一提,還是你刻意貶低?”

“我並不同意你的看法。”謝瑾笑著說道,聲音溫和極了,也幸福極了,“阿回,我認為愛是很好的東西。能夠愛,是一種難得的品質,我不會羞於提及。”

謝瑾還想說,你從前明明很敢愛。

可他旋即便意識到,那個活潑的、靈動的、燦爛的敢愛敢恨的郗歸,也許正是消逝在了他和郗岑的爭鬥中,消逝在了她所說的腐朽的江左。

而作為幫凶之一,他不能也不應苛求郗歸,他不配指責她不夠愛。

是她教會他愛。

他曾經為了家族、為了江左活了許多年,直到遇到她之後,才擁有了一種全然不同的生命體驗。

他是一個竊賊,從她那裡學到愛人的能力,如何能反過來指責她看低愛?

他隻是為她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