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議 可高平郗氏偷偷豢養如……(2 / 2)

謝瑾太過出眾,而聖人又確實平庸。

王平之實在擔心,害怕到了最後,既得罪了謝瑾,又沒能扳倒他,反倒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果。

可事情到了這樣的局麵,早已不再是他一個人便能叫停的時候。

即便王平之生了悔意,想與謝瑾一道好好輔佐聖人,族中卻不肯同意。

王含聯合族老,執意將王氏女送上了皇後的地位,也讓太原王氏成了虞氏之後,又一個當政的外戚世家。

郗歸心中明白,太原王氏南渡多年,卻始終沒有成為建康城內最為炙手可熱的世家。

他們已經等了太多太多年,好不容易出了個王平之這樣出色的人物,卻又被謝瑾搶過風頭,被陳郡謝氏這樣的新出門戶比了下去。

他們實在不甘心。

畢竟,太原王氏並非沒有做出過讓步,可謝瑾卻始終不肯鬆手放權——他寧願將權力送給那個無能的天子,也不肯與太原王氏一道分享。

聖人剛剛踐祚的時候,王氏諸人覺得,隻要與謝瑾一條心,便總會得到利益,縱然不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不會差得太多。

可謝瑾實在太難討好了。

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行事規則,太原王氏很難從他這裡獲得“不合宜”的利益。

更何況,如今高平郗氏卷土重來,帶著那群粗野的北府後人,硬生生將王含逼出了京口。

郗氏本就令人忌憚,更何況,謝家與之,可是兩重的姻親。

有這麼一股勢力在,太原王氏如何還能在謝瑾當軸主政的江左出頭?

好在郗氏的崛起,也給了太原王氏一個絕佳的機會。

謝瑾執意與郗歸成婚,於政事之外,再度沾染兵權。

謝墨與北府兩股勢力的存在,無可避免地加深了聖人對陳郡謝氏的忌憚。

而太原王氏,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作為聖人信任的外戚,博取一個壯大的機會。

謝家勢大,王氏若想與之對抗,不僅要取得聖人的支持,還要聯合其餘世家,一道形成合力。

遷徙淮北流民之事,恰好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先前聖人欲發三州世族僮客北渡作戰,大大引起了世家們的警惕。

他們恨不得瓜分掉聖人手上僅有的那點權力,卻絲毫不願意為聖人、為江左付出絲毫利益。

在農業社會,人丁作為勞動力,是最大的流動財富。

沒有世家願意白白付出自己的部曲,將之填在江北無情的戰場上。

人人都想著:“憑什麼是我?”

他們不但不想付出部曲,還想借著江北戰事的機會,低價買入逃難流民,補充奴隸部曲的數量。

然而朝堂之上,謝瑾卻勸說聖人遷徙淮北流民至京口。

一旦淮北流民安然無恙地到達京口,又有誰會甘願賣身為奴,世世代代低人數等?

世家們氣憤極了,在他們看來,陳郡謝氏已經獲得了太多的東西,憑什麼還要從他們口中奪食?

這種情形下,太原王氏很快就糾集了一眾世家,在朝堂上大力反對徙民之議。

他們並沒有直接將矛頭對準謝氏,而是瞄準了京口。

王含作為昔日的徐州刺史,率先在朝上發出了反對之聲。

“當日京口地動,半日之間,上萬青壯一朝而集,簡直聳人聽聞!”

王含一開口,便引發了軒然大波。

儘管連日以來,朝中諸臣都對北府舊部後人有所耳聞,但知情者無不諱莫如深,這些人誰都沒有想到,傳言竟然並非誇張,京口竟然當真藏著上萬名青壯。

“聖人,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分虛假。臣於徐州居官多日,三吳糧穀轉運建康,京口是樞要之地,是以臣甫一就任,便格外注重糧穀之事。可即便如此,還是沒有察覺這上萬青壯的蹤跡。”王含懇切地看向聖人,“凡人肉身,無一不需飲食。若非刻意隱瞞,如此多的青壯,如此巨大的糧米往來,臣怎會不知?臣身為徐州刺史,固然犯了失察之罪,可高平郗氏偷偷豢養如此之多的青壯男子,實在是狼子野心哪!郗岑謀逆在前,郗聲蓄兵再後,高平郗氏如此行徑,朝廷安能再徙流民為其增援?請聖人明鑒啊!”

王含本係名士,又居後父之重,此言一出,引得眾臣紛紛響應。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滿是對於高平郗氏的討伐之聲。

謝瑾冷眼看著,示意聖人稍安勿躁。

可朝臣們鼓噪紛紛,聖人竟也似乎變了主意,屢屢躲避謝瑾的注視。

謝瑾深吸一口氣,失望地移開了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朝堂上立時安靜下來。

謝瑾於眾人的矚目中起身出列,高聲問道:“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江左立國多年,朝中雖偶有小釁,卻從未在大敵麵前有過自亂陣腳之舉,隻因人人都懂得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敢問王公,江南諸地,除了高平郗氏,還有誰能派出人手渡江禦敵?還有誰肯毀家紓難、為江北的戰事籌措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