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宿四煞勇闖濟慈堂 你要是……(1 / 2)

仰他 垚先生 6129 字 22天前

三人全都盯著曹雲。

曹雲從衣襟裡抽出羊皮小冊子,伸直手臂,放到遠得不能再遠的位置,對著豔陽,眯眼,一頁頁翻冊頁,翻到冊子稍前麵的一頁,鬆開眉頭,一拳虛握,敲著彎背,道:“有了。呂祖遺言——厄運滅天道,桃花殺呂祖。我沒記錯,這話是道盟為了預言更可信,自作主張按在師父頭上的。師父沒說過,但也沒否認,謠言不脛而走。”

“這預言極其惡毒。七元厄運星君並不是唯一一個身懷七星之力的孩子,他隻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因為一句惡言,許多孩子從一生下來,就被扼死。沒人知道那些孩子曾經存在過,因為死去的人不會回來告訴世人,他們因何而死,如何而死。他們被人掐斷,抹殺,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人世。”謝淵把眉頭擰成兩座山,“真不是師父說的?小師妹,你不會為了給師父開脫,信口編出來的吧?”

“我親耳聽到呂祖說的這句話。”曹雲拔下發間的枯竹狼毫,又自念自寫,“謝淵,懷疑師父人品,且懷疑本公主說大話。”

“小師妹,你發誓,師父沒說過這個。”謝淵不依不饒。

曹雲眼皮也不抬,“對誰發誓?我不信天道,天道約束不了我。我腦子糊塗,但絕不妄言。我可以對我手中的筆發誓,筆吏筆下無閒筆。你愛信不信。”

溫朔目光深邃,說:“呂祖是在邙山仙人洞飛升,何來遺言一說?小師妹,呂祖飛升的時候,你在場?”

曹雲把狼毫插回發間,“朔朔總是一針見血。這個問題師父問過我很多次。我努力回想過,但想不起來。我的確在邙山見證了呂祖飛升,但除了他親口所說的話,其他細節我都記不清了。我在邙山遊蕩了很久,一直渾渾噩噩,也有清醒的時候,但那樣的日子極少。”

謝淵插嘴:“所以,一到關鍵時刻你就忘記事情。真討厭,說一半,忘一半,比死貓的爪子還撓人心肝。你的小冊子裡一定有很多秘密,借我看看?”

曹雲鷹爪一樣的手指把羊皮小冊子塞回衣襟,“女兒家私人之物,恕不外借。”

謝淵抱胸嘻嘻哈哈笑道:“每個人都有秘密,但誰都不願把秘密分享給彆人。看來我們入對仙宗了。鬼宿真的非常有意思。是不是,朔朔?”

桃萌像根繡花針,適時戳入,將劍拔弩張的三團氣戳開,“好啦,咱們待在仙宗的日子還很長,可以慢慢了解,一些所謂的秘密或許隻是難言之隱,以後,總能解開心結的。”

溫朔說:“等師尊喚我們進去,我們便要仔細查閱魔教案牘,想辦法找到幼童被害一案的楔子。”

謝淵戳出一根手指,大擺鐘一樣搖了搖,“不必看案牘。借壽那群畜生做事張揚,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魏國舊都鄢陵的濟慈堂。我們從那裡入手即可。”

溫朔問:“你為何如此關注這個借壽?”

謝淵極快地問:“你和狐狸精是什麼關係?”

溫朔臉色頓時晦暗。

“你看,你不掏心,我也不掏肺。桃子說得沒錯,大家此刻還不熟,沒到那個地步,不會吐露心跡。但以後可能會。沒準你們靠譜,我們真能比親兄弟姐妹還情同手足呐!”謝淵的大手圈住桃萌,將他從溫朔身邊拉開了。

第二日一早,四人便收拾行裝,啟程前往鄢陵。

臨行前,神機老人囑咐:“出門在外,萬事小心。桃子入門久,與人和善,你們都要聽從他的安排。雲兒對鄢陵和縛繩仙索熟稔,可隨機應變。小皮猴子用好口才,切莫衝動。朔朔,你無修為護身,遇到任何危險,以自己的安危為先,要相信你身邊的人。”

桃萌保證:“師父,我會安全把他們帶回來的,對了,還有那隻會吐金絲的蜘蛛精。”

神機老人道:“我再說一句。你們很天真,想要護住這天真,你們——隻有彼此。”

“師尊,我們走了。”四人齊刷刷結太極陰陽印,向神機老人道彆。

行路到一半,溫朔提議在進鄢陵前,先商議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潛入計劃,於是,四人在伏牛山裡歇下腳,圍著篝火,各自沉思,尋找計劃的切入點。

足足一刻鐘,都沒有人說話。

謝淵先開口,卻是一段閒話:“這附近好像發生過一場大戰。史書上怎麼寫的,我記不清了。小師妹,記性好,給我們說一段?”

溫朔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道:“春秋時期,群雄逐鹿中原。鄭伯克段於鄢,就發生在伏牛山附近。鄭伯為鄭國君主,名姬寤生,有同胞兄弟,名公子段。國母厭鄭伯而偏心公子段。最後,同胞兄弟相殘。公子段自戕於城門前。”

謝淵嘖一聲,“同胞相殘啊。我們謝氏雖然夠混蛋,但這種事情倒沒有。朔朔,你不是顯擺自己的才學,就是有感而發。”

曹雲說:“皇室子女,個個金尊玉貴,卻並無親情可言。”

桃萌把話題岔回謝淵:“淵師弟,你很隨和,與兄弟姊妹的關係很好吧?”

謝淵筆直躺下,雙手墊在脖子後麵,專注地望星星,“談不上親近,也談不上交惡。我曾有過一個兄長。母親說,與我是一胞雙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他有命無運,出生半個時辰,就死了。”

沒有人接話,縱然有不和,也無人願意去揭彆人的苦楚。

過了一會兒,溫朔坐直身子,“提及兄弟。我們三個可幻成無家可歸的幼童。小師妹裝成需要買壽的買家。我們混進濟慈堂。這個計劃,如何?”

謝淵不服氣地、又不得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這個計劃很糟糕。”

桃萌想了想,連連點頭,笑道:“朔朔的主意好。那便由我與淵師弟幻化成幼童。小師妹扮成買家。朔朔受累,在城中替我們打探消息,我們分頭行動。”

溫朔看向桃萌,怔怔地、呆呆地。

桃萌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開目光,“師尊說了,此行得聽我的。”

“啊,我看出來了,桃子師兄你偏心。”謝淵反手撐起上半身,

“隻讓我冒險,卻藏著朔朔。”

曹雲說:“朔朔沒有修為,入濟慈堂太危險。”

桃萌點頭,“保護朔朔,這也是師尊交代的。”

溫朔凝眸,“不,我要跟你們去。”

謝淵道:“可是桃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群人裡邊,腦子最好使的就是朔朔。這個衝戲子唱大戲的主意就是他出的。有他在,我們能最快、傷亡人數最少地完成師父交給我們的任務。”

桃萌搖頭,“恐怕不行。”

謝淵身子往一隻手臂傾斜,把身體壓在溫朔身上,“朔朔,我保證,若是遇到危險,我一定先救你。”他鑽到溫朔耳朵根,壓低聲音說,“溫朔,你可千萬彆被姓謝的比下去。”

溫朔仍是盯著桃萌,“桃子。”

桃萌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你要跟緊我和淵師弟,情況一有變,拔腿就跑,彆管我們。”

曹雲想了想,問溫朔:“溫氏慣用劍吧?我腦子裡有一套呂祖自創的劍法,你撿一棵枯枝來,我現在說予你聽。”

謝淵狠狠拍一下溫朔的背,將他身子壓低,“因禍得福啊!呂祖的劍法可不比溫氏劍法厲害一百倍!”他的黑皮靴踢了踢篝火,火星子如螢火一般飛出來,他抓了一根上半截還燃火焰的樹枝,“還撿什麼?就這根了。朔朔,接好你的劍。”他把樹枝塞到溫朔手心,轉頭問曹雲,“小師妹,你腦子裡還有什麼好東西,也教教我啊?”

曹雲將一綹白發挽到耳後,“日子還短,容我再想想。”

“小師妹,你怎麼也偏心!”

曹雲說:“誰讓你笨。本公主年紀大,精神短。我現在還沒有精力管兩位師兄的課業。”說完,她朝溫朔招了招手,將他領到一邊,附耳說呂祖的劍法。

曹雲講了兩遍,溫朔就記住了。

曹雲站在原地,仰頭看月亮。

溫朔走回篝火邊,問謝淵:“你的狗在哪裡?狗最善追蹤,我們進鄢陵,它或許有用。”

謝淵說:“我進了道盟以後,才知道入金陵台學道法,養寵物是被嚴令禁止的。他們說,我是來讀書的,不是來玩狗的。我聽勸,就把逍遙郡君趕回家去了。”

溫朔道:“你父親讓你入鬥宿,你卻入了鬼宿。所以,你父親把你的狗收走了。”

“草(一種植物)!朔朔,你是我爹肚子裡的蛔蟲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以後,我不叫你朔朔,乾脆叫你——爹!”謝淵的最後一個帶著顫音,把臉朝溫朔貼上去。

溫朔利落地站起來,讓謝淵撲了個空,“九命貓和漱月犬都是精怪演變,極容易隱藏身份。你了解你的狗嗎?”

“逍遙郡君待在我父親身邊十多年,一條忠心耿耿等著咽氣的老犬。我爹待它比待我慈眉善目。你還彆說,我爹沒告訴我的家族秘密,它沒準都知道。”謝淵把腳和手攤開來,整個人顯得很鬆弛,“對,我知道逍遙郡君的犬爹犬娘叫什麼,哪裡犬氏,口味偏鹹還是偏淡,犬生誌向是覆滅謝氏。你自己掂量,你這個問題是不是廢話?你姐姐也養貓。記得把今天對我說過的話,同樣問她一遍。”

溫和謝果然是水與火,就不能放到同一個鍋子裡抄,這四周的空氣一不小心就電光石火燒起來,燙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