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傻桃子,你到底做了些什麼?^^……(1 / 2)

仰他 垚先生 4712 字 23天前

無極獄是道盟關押極惡之徒的地方。

它位於魁星閣後一座萬丈瀑布下的深淵,水從九重天飛流直下,一根名為鼇足的巨大石柱從深不見底的淵底拔地而起,雪白的激浪衝刷綁縛在鼇足之上的惡徒,瀑布外,設有諸星盟強大的禁錮法咒。

諸星盟有律,凡仙宗弟子,無七星官手諭,不得靠近無極獄。

但今夜,桃萌來了。

桃萌破除了瀑布外的禁術,站在瀑布正對麵的魁星閣屋脊上,飛翹的廊簷直掛明月,他拋下一盞燈籠,頭朝下,雙臂如燕翅向後翹起,向著深淵一躍而下。

桃萌與來自九重天的清澈之水、一豆黃色的幽光一起墜入深淵。他聽到水衝上崖壁時發出湍湍之聲,燈籠是引亮前路的光,照亮仿佛沒有儘頭的鼇足巨柱,他看見柱上一個接一個囚犯的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的、精怪的,活的、死的……

被關無極獄的惡徒大多不得探視,且刑期為幾百年,很多囚徒死後仍被綁縛在柱子上,成了一具具衣不蔽體、殘破不堪的白骨。

桃萌還在不斷向下墜。

那個人罪惡深重,似乎被關押在了最底下。

桃萌覺得自己足足墜了半個時辰,直到燈籠砸到了什麼東西,“吱”一身骨架皆碎,火星子撲飛上來,照亮一張灰撲撲、暗沉沉、麻木呆滯、與自己師兄極為相似的少年臉。

找到了!

溫玨!

桃萌從懷中飛出兩道符紙,符紙落在跌碎燈籠的地方,如小舟般晃動起來——原來,是正往兩邊泛漣漪的湖水麵。湖麵之下有鼇足柱的倒影,呈鏡麵,似探入深潭的定海神針。

桃萌頭和腳倒轉過來,手臂高舉過頭頂,輕盈的袖子如流雲飄動,他的腳踏上兩道符紙,浮在水麵。他低頭看潭水,心裡納悶,這潭水究竟有多深,漆黑的潭底又埋著什麼樣的怪物。

“誰?”溫玨轉過頭,耳朵對準桃萌,他不見天日一月有餘,看上去患上了輕微的眼疾。

桃萌撚指彈出青色的螢火,繞著溫玨和鼇足飛。

點點青光將二人的臉點亮。

溫玨終於看清來人,愣一下,道:“竟然是你。”

桃萌問:“我是誰?”

“砰砰砰”——

溫玨的後腦勺一次次砸在鼇足柱上,仿佛這是他唯一的消遣,疑惑、驚訝、鄙夷和嘲笑從他極黑的瞳孔裡一一劃過,“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要麼是在裝傻,要麼是在害怕。你屬於哪一種?桃——師——兄!”

桃萌問:“我為什麼害怕?”

“你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些無聊的問題嗎?”溫玨笑,“我知道了,你是兩者都是。你裝傻,你害怕,不,你更卑劣,你甚至還在欺騙。”

桃萌道:“我再問你一次。我是誰?”

“你是誰,這取決於你想過什麼,做過什麼。你腦子裡對某個人的肮臟念頭,令我惡心。彆得意,你會毀了他的。他會身敗名裂,他會眾叛親離,他會墮入邪道。我會親眼見證,得天獨厚、風光無限的溫二公子——徹底墮落!”溫玨大聲笑起來,笑得打嗝,“放心。我可舍不得說出去。還沒到時候,還沒到你們萬劫不複的時候!”

桃萌怒吼:“住口。我最後問你一次。我是誰?”他腳下的符咒漂浮過去,他衝過去,掐住溫玨的脖子,沉默不語,看著眼前這張臉——一樣極黑的瞳仁、一樣長長的睫毛、一樣過於淩厲的棱角,他雖掐著溫玨,手指卻沒有加諸一分餘力。

溫玨噀血噴在桃萌臉上,“我一月多未飲血。否則,定奪你魄,借你手,殺溫二。”

血珠濺進桃萌的眼睛,讓他刺疼地閉上眼,他單手覆蓋自己半張臉,再睜開時,眼睛突然看不見眼前的東西,倒是許多年前的一個場景突然衝撞入腦海。

————

四周人聲鼎沸,他坐在筵席間,身邊儘是長胡子的老頭。院子裡的假山與鬆柏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雪,有幾株紅梅正迎風怒放,傳來陣陣梅香。

白雪皚皚之中,有個塌了一半的雪人,雪上有血,雪人邊跪著一位貴公子。公子哭得渾身顫抖,懷裡好像抱著一個人,因為他的手臂遮擋,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遠遠地,能看到滿是鮮血的手掌晃晃悠悠抬起來,僅僅隔了那麼幾寸,便擦著公子的側臉,無力地垂了下來。

貴公子鼻子尖都凍紅了,淚痕結成兩道冰掛在臉上,他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父親!”

站在貴公子之前的是溫朔與狐狸。

一隻狐狸?

為什麼?

桃萌這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記憶,而是——

桃萌不敢想下去。

桃萌開始拚命抓頭發,想將腦子裡其他人的記憶趕出去。

記憶混亂了那麼一刻,再清醒,他仍是彆人,跪在雪地裡,與貴公子一起挖雪坑。他看到對麵少年身子一壓一抬,頭低低垂著,挖雪挖得食指儘是鮮血。

桃萌聽到自己說:“歇歇吧。我替你挖。”

貴公子抬起頭,哭腫的眼睛像兩顆核桃,目中毫無光彩,但即使這樣,桃萌仍是認出來了,這是少年時的謝淵。他們此刻挖的就是那枚青玉印的主人的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