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對天……(2 / 2)

仰他 垚先生 5079 字 8個月前

溫朔皺眉,僵硬地向長老結印行禮,告退。四人中唯有曹雲對周遭之事渾然不覺,身子一衝一衝,困得都快要跌倒。

臨走時,桃萌扯了扯曹雲的裙擺,悄悄喊了聲:“小師妹,走吧,我們去見師尊。”

曹雲猛然睜開眼睛,又很快垂下一半眼皮,慢吞吞跟著三位師兄挪出魁星閣,跨過門檻的時候,腳下不留心絆了一跤,多虧桃萌留心扶著。

長老的目光掛在離去的四人身上,抬起雙臂,將垂墜的袖子煩躁地甩到手腕上麵,吩咐:“將九命貓帶下去,記錄在冊,擇日審問。”

道盟弟子上前行禮,猶猶豫豫、抖抖索索地問:“長老,是押去無極獄嗎?”

長老一甩衣袖,怒斥那名弟子:“你腦子是被漿糊糊住了嗎?還嫌不夠亂?隨便找個地方關押起來,多派幾個人看守。等瘟神一走,再另行處置!”

聽到“瘟神”二字,溫朔猛然轉過頭,死死盯著長老黑沉的臉。

他想到了。

姐姐溫望!

長老“嘿嘿”兩聲,緩緩將一隻手放到背後,另一隻摸著長白的胡子,裝出痛苦的樣子道:“可悲啊,道盟如今群龍無首,事事受世家掣肘,看人臉色。溫二,溫玨是你親手送進無極獄的,你大義滅親之前沒問過你姐姐?她如今帶著龍門軍殺上無極獄,逼著你師尊還她兒子,你不去調停調停?畢竟,道盟也好,溫氏也罷,都是你的家事,任憑你們撒野。”

桃萌身子瞬時一頓,抬起一條手臂,身旁的黑影躥了出去,他急喚:“師兄!”

溫朔的身子呈之字形在魁星閣的飛簷上彈跳。

謝淵提拎起桃萌的後背衣襟,“愣什麼,我們也去啊!”

曹雲站在魁星閣外,眼見著師兄們像三道光般朝著無極獄飛去,慢慢坐到台階上,扭一扭酸軟僵硬的腰,渾身的骨頭“嘎吱嘎吱”自個兒響起來,她氣喘籲籲道:“先讓本公主歇一歇,歇夠了,再折騰。”

無極獄外,紫的是洛陽龍門軍,青的是諸星盟弟子,青與紫分成兩大片,劍拔弩張,針尖對麥芒。

桃萌腳下劍一踢,劍豎起來,他單足點劍尖,停在鼇足柱頂,“師兄,淵師弟,人是我殺的,我去向師尊認罪。”

謝淵一手扯住桃萌的衣袍,將他拉回來,“急什麼?你貿然下去,除了逼你自刎謝罪,我想不出彆的結果。”

溫朔袖子一揮動,收起劍,雙腳踏在鼇足柱上,膝蓋折起,借力倒了個頭和腳,像塊石頭一般直墜無極獄底的深淵。

謝淵的另一隻急忙手扯住溫朔的衣擺,也依樣畫葫蘆把溫朔兜回來,“你又急什麼?誰都能下去,就你不行!你姐姐見了你,更要氣得口鼻生煙,連最後的理智都燒沒了!”

謝淵抬起雙臂,搖頭歎氣:“真是兩隻呆鵝!早乾什麼去了?瘡都捂得那麼久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我先下去探探情況,要是情況不妙——哎,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是把傷潰挑破,放膿生疤,還是繼續捂嚴實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謝淵跳下無極獄。

很長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溫玨就像是一顆尖銳的石子,卡在鞋子裡,雖然暫時沒有阻礙前行,但就是走了一路,硌了一路,實實在在鞋子裡邊卡著,就算現在不抖出來,遲早要硌出血。

時間一彈指一彈指地被兩人熬過。

桃萌感覺自己被兩個小人拉著,不斷在光與影之間橫跳。他一方麵覺得,做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受罰。他應該立刻下去,把事情做個了結。可另一方麵他又存了僥幸之心,覺得,溫玨害人,死有餘辜。道盟讓溫玨活,本就是有失公允。如果秘密隨著惡人之死永不見光,他為什麼不能死呐?

終於,溫朔開口:“桃子,我希望你下去,當著所有人的麵,承認是你做的。”

聽到溫朔這般說,桃萌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啞然道:“好。”

桃萌正要跳下無極獄,溫朔拉住他的袖子,“等等,聽我說完。”

桃萌輕輕吐出一個:“嗯。”

溫朔說:“在山洞找到你的時候,其實我也曾懷疑過是你做的。隻不過,我無法容忍他們不由分說就傷害你。你的命就懸在眼前,我不可能袖手旁觀。在魁星閣,我曾問過你,參宿之事是不是你做的。你說你不記得了。如果你隻說了這些,我不會站出來,與你同罰。可你又說,你殺了溫玨。你或許認為這句話會嚇退我。可你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句話,我選擇相信你。”

“在性命垂危之時,你想到的是讓自己加一重罪,為的是讓我不要輕易許下承諾。我決不允許你因為沒有做過的事受到懲罰。可反過來,事實就是事實。溫玨的確是你殺的。他罪當伏誅,卻不該由你動用私刑。我此刻讓你去認錯,與當日決心與你同罰時是一樣的。桃子,我想向你承認一件事,我並非是對你存私。你與公道之間,我選擇後者。”

原來溫朔執意回來。

不是因為擔心他,而是選擇公道。

桃萌仿佛看見九命貓躥出來,露出尖牙,嘶啞吼:“自作多情了吧,小妖精!”

老實說,桃萌又覺得如釋重負,事情本該如此。

桃萌身子晃一晃,看一眼溫朔,說:“我走了。我求你最後一件事,彆下去看。”

桃萌不想溫朔親眼見證自己是如何折磨溫玨的。任何人隻要見了那攤肉醬,都會說他可惡至極。他可以咽下自己的血淋淋的惡,可隻要一想到溫朔覺得他惡,他就頭皮發麻,渾身冒冷汗。

溫朔再次拉住桃萌的袖子,“抱歉,桃子。”他頓一頓,啞著嗓子道,“彆怕,我陪著你。”

桃萌將溫朔的手從手臂上撥開,“彆,是我罪有應得。”

然後,溫朔徹底放開了手。

桃萌跳下無極獄的時候,餘光掃到溫朔沉著黑眸,溫朔的手不自覺地抬了一下,很快,又強迫自己壓下去。

桃萌知道他是自食惡果。

溫朔還是溫朔,

如此討厭。

如此——

哎,他不想說了。

因為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賤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