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果我想,可以甩開他的手的力度,卻又正好貼著他的胸膛——束腰西服下的白色襯衣敞開著領口,我的臉頰貼著他的鎖骨再往下一點就可以聽見他的心跳。
我們在月光下安靜地相擁,直到他炙熱的體溫緩慢的暖熱我,將我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我從他的頸窩揚起頭,眼睛濕漉漉地看他:“對不起,剛才我……”
他輕輕地吻我的額頭,聲線喑啞:“我知道。”
然後是沉默,數著彼此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的沉默。
我沒有問他到底知道什麼,就像他沒有問我為什麼突然這樣。
我們似乎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努力維持一種平靜,龍卷風呼嘯而至以前的平靜。
這樣的一種周旋又不同於我和太宰之間曖昧至極、暗流湧動的互相試探。
我像無事發生那樣帶著俏皮把龍貓玩偶搶了過來,一把抱在懷裡:“我就說我厲害吧~看,這是我打下來的龍貓玩偶!”
他又抬頭扶了扶帽簷,喉結微微滾動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低聲敷衍地回了我一聲“乖。”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隻是拉著他朝摩天輪的方向走去。
——乖什麼乖,我一點都不乖。我才不是那個你以為的,隻屬於你一個人的晴子啊。
——可是你呢,你真的是我以為的,溫柔又紳士的中也哥哥嗎?
“他們說,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親吻,會幸福一輩子哦。”我看著他,眉眼彎彎地笑。
於是他也笑了。“笨蛋。”他低聲溫柔的和我說:“就算錯過了最高點,也會幸福一輩子的。”
天空飄下細細碎碎、洋洋灑灑的小雪,像是誰揉碎了星光再一把灑落。
空落落的摩天輪,隻有我們一對客人。也許遊樂園已經關門了,摩天輪也結束了營業時間,隻是為了我和他而不得不亮燈。
小小的密閉的空間裡,我依偎在他的肩頭,感受著摩天輪帶著我和他緩慢地上升,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看著雪落,看著河景和燈火一點點模糊遙遠。
——“昨天晚上,晴子到底在哪裡?”
就在我安靜地等待摩天輪抵達最高處的時候,中也開口了。
帽簷晦暗的陰影下我隻能看見他線條鋒利的下頜線。
摩天輪還在一點一點的緩緩上升,窗外的雪越飄越大,洋洋灑灑的一片片,讓我想起被風吹落後漫天飛舞的櫻花。
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我臉頰的肌膚,可是隔著他黑色冰涼的手套,我觸摸不到他的體溫。隔著黑色的帽簷,我無法望進他的眼底。
鼻息間纏繞著從他身上飄過來的,熟悉的淡淡的煙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看不見他的眼睛,我隻好看著他脖頸上的黑色choker。
黑色的。
又是黑色。
——“在和同學聚會哦。最近不是出版了一本小說嘛,同學們都是我的讀者誒!”
我雀躍地回答他,微微顫栗的語調好似幸福極了。
他很輕很輕的撫摸我的唇,像是在撫摸一株沙漠盛開的玫瑰。
“回家以後,我也想看晴子寫的小說。”他和我說。
我知道,他想說的不是這一句。但是我隻是一如既往地開心地笑著回答他:“嗚哇,那哥哥要保證看了之後不能笑話我!”
他不顧我嗚嗚哇哇的掙紮揉亂了我的頭發:“居然不相信我,你這個家夥——”
摩天輪緩緩的、緩緩的升到了幾百米的高空。車水馬龍、摩天大樓、人群、派對、屍體、屠殺、所有世界的一切都遠遠的臣服在了腳下,我們無限接近夜空。
我吻上他的唇。搭在他頸後的手,把他束著低馬尾的發圈輕輕拽了下來,他有一瞬的怔然。
他橙紅色的、亦如將天空都燃燒的夕陽那般張揚漂亮的頭發就這樣傾瀉而下。
我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不可置信的目光裡,打開了艙門——
在摩天輪的最高點,我背離了夜色,朝著燈火通明的世界,墜落。
我數著自己的心跳。
——一下。
冰涼的雪花將我包圍,融化在臉頰上有一種冰涼而溫柔的潮濕。那片落在眼角的雪花濡濕後又有了眼淚的觸感。
——兩下。
今晚的月色,真的好溫柔。
——三下。
我似乎看見黑發青年站在逆光的方位,安靜地看著我微笑。他明明在笑,月色浸透的眼底卻潮潮的——像是快要流眼淚,眼淚卻早已乾涸了。
——四下。
橙發青年周身燃起冰冷而沉重的紅色光芒,橙色的發被風揚起,黑色的長西服在身後獵獵作響。
——五下。
他一躍而下,穿透風的阻力,抗衡著地心引力,將我穩穩地抱在了懷裡。
“你在找死嗎!”他憤怒的聲音仿佛裹挾著槍的硝煙,有種劃破夜空的凶戾。
我們乘著雪花一起落地。
“不是哦。”我天真地笑:“我隻是在用我的方式,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
手指輕輕觸上他頸間冰涼的黑色choker,我望進他的眼底,微笑:“所以,你到底是誰呢,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