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在深淵……(1 / 2)

沢田綱吉注意到太宰治不動聲色的,在這個小時第三次看了一眼時鐘。

他等一下是要去見很重要的人嗎?政客?財閥?還是——愛人?

“所以太宰君和女朋友是怎麼認識的呢?”彭格列首領抿了一口拉菲。啊,果然還是不習慣這種醇厚的紅酒呢。

簽完了合作條約,兩位首領已經從西西裡島夏天的天氣聊到了橫濱的新鮮生魚片,在又客套周旋了幾刻鐘後話題終於開始轉移。

沢田綱吉認為這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怎麼認識的。

餐廳?咖啡廳?路邊的電話亭?

而年輕的Port Mafia首領握著酒杯,微微側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不——不是恍惚,是仿佛在一瞬間陷入到了某種深刻而久遠的回憶裡,那樣的表情,儘管在幾秒後他又換上了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

“在咖啡廳裡。”他微笑著這樣說。而沢田綱吉卻覺得,他真正想說的答案一定不是這個。

也許是今天晴空萬裡的天太美,也許是酒意微醺,也許是兩位並駕齊驅的首領在某一刻找到了共鳴,沢田綱吉用懷念的語氣,講起了一個笑容溫暖可愛,如同陽光一般的女孩子。

“我向她告白了三次。直到第三次,她還以為我在開玩笑。”沢田綱吉在腦海裡描繪著笹川京子的音容相貌。“真的,就像今天外麵的陽光一樣啊,那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

一直在安靜聆聽的港口黑手黨首領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是讓人會驀地想起融化的新雪那樣一種破碎而美麗的微笑。

“是啊。”他低聲說:“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

其實有一瞬間,他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和女朋友是怎麼認識的”這個話題。

如果是在拿到“書”以前的自己,大概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咖啡廳”吧。

但是他拿到了“書”。他於是擁有了其他所有世界的記憶——而他清楚地意識到,原來所有的悲劇,都是“書”作為命運本身書寫的殘酷篇章。

無數個平行世界的記憶混淆在一起,其實太宰治已經記不太清他和晴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了。

是的,晴子,不是花間晴子——她的身份、姓氏、甚至連出現在他身邊時的年齡在每個世界都會改變。

唯一不變的隻有她妍麗的麵容和她的名字,“晴子”。

“我想當那個陪你走入深淵的人。”某一個世界的她對他說。

作為Dazai Osamu的人生,不管是在哪一個世界,從有記憶起這雙眼睛見到的似乎都是世界和人性最真實的一麵——最真實的黑暗、殘酷麵。

嘖,真無聊啊,這個世界。

相愛的戀人會在利益受到威脅的那一刻彼此背離;深愛多年的夫妻會抵擋不住新鮮感無數次背叛枕邊人;已經一貧如洗的人卻依然幻想著一夜暴富於是賭到家破人亡;失業的中年人拋妻棄子和女大學生重新開始……

愛情?愛情不過是一場本質上的利益交換啊,兩個人各取所需罷了。

而港口黑手黨的日子無疑更加深了他對人性的認知。

他見識了經曆了太多——輕而易舉的背叛、堂而皇之的欺瞞、表麵上熱情洋溢的人反手一槍子隻想帶走你的生命,這樣反轉再反轉的人生。

真遺憾啊。

作為太宰治的人生,從來沒有被人毫無保留的愛過、無所顧忌的付出過、傾其所有的認定過。

那些蝗蟲,隻會在他受傷的時候,竭儘全力去尋找他的命門,想法設法將他置於死地。

習慣了呢,一個人包紮傷口,等待傷口愈合,在泥濘裡安靜的、沉默的生鏽腐爛,就像他入睡的地方——

廢棄的運輸用集裝箱,在橫濱最冷清的土地上——垃圾場的最中央,那是所有世界的太宰治作為Port Mafia的乾部所居住的地方。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亡靈。他們這麼稱呼他。

而無論他摧毀了多少組織,開辟多少條新的商路,也沒有人信任太宰。

他像是一個出生在深淵裡的人,因為從來沒有見過白日的陽光,於是就這樣放任著把自己逼進黑夜的最深處,放肆地屠戮敵人、為港口黑手黨帶來無上榮耀。

而作為太宰治本人的存在則在黑暗裡更深的沉淪。

直到——

“你相信平行世界嗎太宰?從我出現在你眼前的這一秒開始算起,蝴蝶的翅膀已經煽動了一場龍卷風哦。”

這是在某一個他們罕見的和平共處的世界線裡,她對他告白以後說的話。

“你信不信,我已經在其他幾十個世界裡,和你說了幾百遍的‘我愛你’?每一次你都不相信,每一次你都認不出來我——因為帶著記憶輾轉在不同世界的人,隻有我,所以明明是第八十九次的“初次”見麵,對於你而言卻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