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郭子昱去同學家玩,她送他去的,郭老太說了讓她到了飯點就得把他接回來,眼看天一點點暗下去,她開始著急,晚去的話那家夥又會開始鬨了。
這雨不算大也不算小,淋回去也什麼大不了。她心一橫,準備跑出去,結果被人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與來人目光相撞,舒難心跳漏了一拍,然後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
沈遇白話中帶笑:“想什麼呢想那麼入迷,下著雨你看不見啊?”
“不會真的看不見吧?”說著他故意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謝謝,”舒難被他逗笑,但很快又開心不起來了,“我真的得……”
話還沒說完,她就聽見沈遇白在說:“沒想到下著雨的敬山寺也這麼漂亮,第一次見呢。”
看他看的入迷,舒難不禁也望了過去。
遠山綿延,迷霧朦朧,屹立在雨中的寺廟,像是清水湖中的金色錦鯉,身旁簷上細雨輕墜,如琴聲悅耳,伴有此時鐘聲激昂……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講究的就是一個意境,若她是古代的詩人,有閒情逸致,此時肯定忍不住也吟詩一首。
隻可惜她現在心情不佳,連帶著看什麼都覺得不好。
“你怎麼在這?”沈遇白把她從萬千愁思中拉回來。
“我,我……”舒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結巴起來了。
沈遇白看見了她手裡的東西:“那是什麼?”
“對,”舒難接話,“我是來給阿月求平安的。”
“做你朋友真好,”沈遇白羨慕地點點頭,半開玩笑地輕聲說,“我能不能也當你朋友啊?”
舒難卻認真:“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呀。”
沈遇白一愣,沒想到她這麼鄭重,他也嚴肅地回道:“說的是。”
不知道對方想到了什麼,他又聽見她輕聲說了一句“其實能和阿月做朋友,是我的幸運”。
語氣十分感慨。
沈遇白逗她:“那我不是嗎?”
“啊?”舒難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迷迷糊糊地回了句,“你也是。”
沈遇白被她可愛的端水方式逗樂了,說實話這舉動多少有點敷衍了。不過他不是那麼幼稚的人,本來就是開玩笑,再瞎鬨就過分了,所以他故作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知道來這的目的應該都一樣,但舒難還是禮尚往來地問道:“那你在這乾什麼?”
她聽見眼前人歎了口氣。
再抬眼就望見了他眼裡有自責和擔憂,他似乎很會控製情緒,因為他很快又揚起笑,問她:“沈念瑤還記得嗎?”
原來被家長喊大名是這種感覺,舒難雖然不是他口中的那個小孩,但已經替她感覺到了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怪不得阿月被她媽媽喊大名就縮脖子四處藏呢。
舒難回過神,點點頭:“記得,你妹妹。”
“幸虧你記得,不然那小丫頭會很難過。”
他說得這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舒難沒懂:“什麼?”
“沒事,”沈遇白轉過話題,開始說為什麼會來敬山寺,“這丫頭最近感冒了,本來以為隻是著涼了,看了醫生說吃了藥休息幾天就好,沒想到反反複複,昨晚高燒不退還吐了,本來還想帶她去玩的,現在隻能參觀醫院了。”
雖然是他在開玩笑,但話裡的心疼滿的快溢出來了。
“瑤瑤身體從小就弱,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第一次有些手足無措,第二次就好多了,現在我依然知道會沒事的,隻是看不得這小孩這麼難受,所以……”沈遇白講的認真,他很快從過去艱難的回憶中抽離出來,最後沒說完,隻是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舒難聽他講完,她覺得其實他一直跟第一次一樣手足無措。
“你相信嗎?”
信佛嗎?
這句話很掃興也很白癡,舒難問出去就後悔了。
雖然她這句話來的措不及防,但沈遇白反應很快,他沒正麵回答她的話,沒有站在兩個極端,隻是認真地說:“不知道,隻是想做所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雨一直在下,伴隨著陣陣刺骨的冷風,幾滴飄進亭子裡,降落在了舒難的臉頰上、手上。
她笑得溫柔,有感而發:“你真是個好哥哥。”
從他的話語中可以知道,他妹妹應該是他從小帶大的,疑惑是在的,但是舒難沒問,因為這不關她的事,萬一戳到人家傷心事那就罪過大了。
沈遇白在她的笑裡感覺到了幾分憂傷,像這場來勢不猛但淬了冰的秋雨。他剛要說話,可舒難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她先發製人:“這雨看樣子短時間內是停不了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抱歉。”
就這樣她跑進了雨裡,消失在雨裡。
這次他沒來及抓住她的手。
他的聲音也淹沒在雨水裡。
舒難跑了好久,那時她已經濕透了,把司機都嚇一跳,問她為什麼不等雨停。
舒難說實在是不好意思弄濕了他的座位,然後給他報了地址。
摁下郭子昱同學家門鈴的時候,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婦人。
是玩伴同學的媽媽,她撐著傘,開門看見濕淋淋的人時有些驚訝。
她問她找誰,然後說已經被接走了。她說要給舒難一把傘,讓她等一等。
舒難笑著拒絕後女人關上了門。
這裡離外婆家還是有點遠的,舒難坐回了車裡,再次報了地址。
她看著車窗外雨漸漸變小,以為會停,結果到目的地的時候雨又大了起來。
拿上書包,她付好錢下了車。
跑進院子裡,有躲在屋簷下的小孩笑她變成了落湯雞,真狼狽。舒難苦笑著,可不是嗎?
關於命根子,郭老太永遠激動,她在滂沱大雨中喊她:“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要不是我讓子晴去接,昱昱都餓了,早就知道你不可靠……”
後麵舒難沒聽見了。
大雨如注,衝刷著門前空地,它砸著瓦礫,砸著花草盆栽,越發大聲,似是要捂住誰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