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 不用寫,我聽得懂。……(1 / 2)

深夜,菜市場。

整個場所的光源皆已熄滅,到點了所有的小販也都早已回家。

白天裡熙熙攘攘的菜市場,此刻一片死寂。

隻有一塊地方,年久失修的白熾燈還在一閃一閃的。

楚宇航收拾著一地狼藉,眼前的一切忽明忽暗。

短暫的光亮,仿佛是因為看不下去了而在憐憫他。

每動一下,他都能感覺自己身上的疼痛感變得更強烈,像是有人在撕裂他的皮肉,但隨著手臂晃動的那道血痕,他卻視若無睹。

忽地,有個女人拍了拍他的肩。

女人的頭發因為忙碌而有些許淩亂,身上圍著已經多年未換新的圍裙,圍裙口袋裡紮著一隻黑色水筆,她身前掛著一本小筆記本,已經翻過很多次,有些泛黃,讓人想象不出來它原本的樣子。

這個女人叫鐘婉,是他的媽媽。

疲憊不堪的生活讓她看上去很滄桑,但無論何時,她的神色都是溫柔的,從沒有一絲慍色。

此刻望向他的眼睛裡,除了淚水,還被一種叫做心疼的東西充盈著。

她向他比劃著手語,看上去很著急。

她讓他趕緊去醫院,彆收拾了。

楚宇航看著她沒說話。

鐘婉看兒子沉默地看著自己,以為他沒看懂她在說什麼,想要拿起身前的本子寫給他看。

但當她粗糙不堪的手摸到口袋裡的筆的時候,卻被一隻年輕有力的手製止了。

她抬頭,楚宇航正笑著看著她,他抹掉了唇邊的血,想要表現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樣子,但是因為疼痛而抽搐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

“媽,不用寫,我聽得懂。”

他的聲音和神色一樣柔和。

他不想說看得懂,因為在他眼裡,他媽媽一直都是會說話的。

說完看人還是一臉擔心的看著他,他補充道:“不用去醫院,回家後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我現在傷口可是處理得比護士姐姐們還好了,真的。”

人常說久病成醫,他這也算……熟能生巧。

他用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了真心話,卻聽得媽媽心都碎了。

夏婉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臉上的自責滿得快要溢出來,十分無措。

楚宇航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爛菜葉,安慰她:“我們快點收拾完回家吧,我都餓了,我今天想吃你做的肉沫茄子,西紅柿炒雞蛋,還有……”

他背對著她輕快地報起了菜名,手上的活不停,眼淚還是沒忍住,順著鼻梁流了下來,掉在小臂上,和血汙融為一體。

半小時前。

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叼著煙來到了鐘婉的攤子前,張嘴就是要錢。

這個人是她的丈夫,楚士誠。

她低著頭,沒理會,身體卻條件反射的顫動。

“我他媽跟你說話呢聽不見啊?你是啞了不是聾了!還是說你想聾了?”

粗獷的嗓音在吵吵鬨鬨的菜市場裡十分突出,鐘婉嚇得一哆嗦,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紛紛向她這塊投來探究的目光。

被人看得不舒服,楚士誠不善地刮了一眼周圍的人,扯著嗓子警告道:“看什麼看?家務事也要管?”

大多數人都怕觸黴頭,不願管閒事,被他這一嗓子吼散了。

周圍有所了解的攤主都為鐘婉捏了把汗,其實他們剛遇到這種情況是管過的,甚至有的人都報了警。

但是警察來了也沒辦法,這事常常因為一句“家務事”而不了了之,簡單調解了下,說句家和萬事興,就離開了。

楚士誠表麵應著好,背地裡卻是個陽奉陰違的。

三天兩頭的來鬨事找茬。

弄得原本施以援手的好心人也不好說什麼,再加上楚士誠總話裡話外的威脅,漸漸地大家都不願意插手管這檔子事了。

他為的就是一個字,錢。

和鐘婉相熟的都知道,她的丈夫是個遊手好閒,愛好喝酒賭博,靠吃女人軟飯過活的懶漢。

有時候還動手打人,喝醉了更甚。

鐘婉不聾,但這啞,聽說也不是先天的。

所有人都歎息,原本好好的一個人被折磨成這樣。

她有一個兒子,那是支撐她堅持到現在原因。

看著男人逐漸不耐煩的目光,鐘婉比起了手語,說她沒有。

男人當即“嘖”了一聲,罵道:“你他媽比劃什麼呢,老子又看不懂!拿錢就完了,拿錢!聽得懂嗎?”

說著他跨過鐘婉的攤,打算自己去搜。

鐘婉要攔,但因為過於瘦弱,被他一把就推開了,差點摔倒,剛好被人扶住了。

楚士誠回過頭再往前,又被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擋住了。

來人抓住他的手,他想一把甩開,卻一下沒甩開。

楚士誠抬眼一看,笑得不屑:“我當是誰呢,趕緊滾開,小兔崽子也敢管你老子的事?”

楚宇航抓著他的手沒動,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看,眼裡無喜無悲,仿佛在看著一個死物。

楚士誠被他看得發毛,開始暴躁,沒了耐心,抬手就給了楚宇航一拳。

他本來就高大,更是下了七八成的力氣,楚宇航沒防備,一下就被打趴下了,嘴角霎時就溢出了血。

還沒顧得上疼痛,他就被人揪起衣領,半壓在了自家攤子上,冷硬的大理石咯得他骨頭痛。

一時間,各式各樣的蔬菜掉落一地。

鐘婉心臟嘭嘭直跳,縱使很害怕,知道自己敵不過,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本能反應就是上去抱住楚士誠即將落下的拳頭,嗚咽著搖頭懇求。

結果不出意料的還是被甩開了。

“滾開!”

怕麵前的男人轉過頭對媽媽做什麼,楚宇航死死抱住了他即將揮過去的手臂。

結果,如他所願。

楚士誠將所有氣都撒在了他身上。

拳頭落在他臉上,他疼得下意識拿手去擋,腹部卻又迎來重擊。

“你們娘倆真是一個比一個聽不懂人話!媽的天生賤骨頭,非得讓老子動手才高興!”

楚士誠打上頭了,任鐘婉在一旁怎麼怎麼捶怎麼推也挪不動一點。

楚宇航承受著,依舊沒吭一聲,也沒反擊。

他忍這麼多年了,不差這一會兒。他忍耐,不僅僅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