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因為他心裡還存有希望。

他堅信，隻要捱過這段時間，等他考上大學，就能帶著媽媽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噩夢一樣的生活了。

再忍忍，就好了。

男人氣撒完了，揪起楚宇航的校服領子，將人狠狠一甩，摔向地麵。

楚宇航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攤子下的牆壁上，終於痛得受不了，從唇齒間溢出一聲悶哼。

他的小臂也因為劃過鋒利的牆角而出現了一條血痕。

“浪費老子時間！”

楚士誠打完拍了拍衣服，像是要拍走什麼臟東西，轉身向儲錢櫃走去。

鐘婉也顧不得他要乾什麼了，徑直衝向自己兒子，因為著急，比劃的說雜亂無章，楚宇航一時沒看明白。

腦子有些亂，但他餘光還是看見了楚士誠那拿錢的令人作嘔的樣子。

鐘婉以為他第一句會說，媽，好疼。

可是她忘了，她的孩子從來不會向她撒嬌。

楚宇航氣息不怎麼穩，說話聲音很輕，他開口提醒她：“媽……錢……”

那是他媽媽站在這裡辛苦了一天的血汗錢，楚士誠憑什麼全部拿走？

他不允許。

可是他現在沒有力氣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全部拿走，一個子也不剩。

鐘婉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現在什麼也不要了，她剛剛的崩潰和絕望，沒人能體會，這比打在她身上還難受，她寧願是打在她身上。

她哭著比劃。

“錢我們不要了，不要了……媽媽帶你去醫院。”

“都是媽媽的錯。”

她要扶他起來，卻因為他的痛呼又放開了手，整個人十分無措。

這時楚士誠可恨的聲音傳來。

“早拿出來不就好了？非找打！？”拿了錢他還不滿足，嫌少，“就這麼幾百塊錢，還不夠老子塞牙縫，就為這幾堆破菜！天天早上吵得老子沒個安穩覺。”

說完他報複似的把攤子上剛剛被他摧殘得所剩不多的完好的蔬菜一腳踢掉，踩爛。

接著心安理得地離開。

隔壁攤的大娘從剛剛開始就就被嚇得不輕，看著楚士誠走遠之後，她才敢過來，嘴裡邊罵著：“老天爺啊這可怎麼辦喲，真不是東西啊！”

她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男孩，心裡也是心疼壞了，生怕出了人命，轉頭對著鐘婉道：“趕緊送小航去醫院看看吧，傷著了哪了啊……真是造孽喲！”

鐘婉對著她比劃：“謝謝。”

一隻手握拳，然後伸出大拇指衝她彎曲了兩下。

夏婆婆不懂手語，但是和鐘婉相處久了，簡單的她也懂，她揮舞著手，連忙道：“不用謝不用謝。”

鐘婉準備去扶楚宇航，轉身卻看見他已經不知何時站起來了。

還對他說：“不用去醫院，我沒事。”

夏婆婆不可思議的望著他，剛剛還站不起來，現在看上去跟個沒事人似的，如果忽略他嘴角和手臂上的傷的話。

夏婆婆問：“這怎麼會沒事呢啊？”

“沒事，我扛打著呢。”楚宇航一臉無所謂，儘量表現出沒事的樣子，再說了純挨揍這對來說他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恢複平日裡那副開朗的模樣，開玩笑：“再說，去醫院多費錢啊，這點小傷我回家擦擦碘伏就好了。”

他最知道怎樣讓人不擔心。

夏婆婆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頓了會兒，她還是隻說了句：“你這孩子……”

“天不早了，夏婆婆快收攤回家吧。”

才過去半個小時，菜市場裡已經快沒人了。

夏婆婆聞言，沒再說什麼，拍了拍鐘婉的肩以示安慰，然後離開。

“這些爛掉的菜，我們不要了吧，媽……”楚宇航不去看媽媽的眼睛，低下身收拾著地麵的蔬菜。

鐘婉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低下了頭，鹹澀的淚珠重重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知道他不想做的事情，她是勉強不了他的。

比如去醫院。

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鐘婉也低下身去收拾，可是她還是擔心。

於是，半個小時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到了他再次拒絕的答案。

她說他餓了，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加快速度收拾，然後回家做飯。

楚士誠剛拿了錢走，大概率又去賭了。

按照以往的情況來看他今晚不會回家。

今晚，他們能度過為數不多安穩的夜晚。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楚宇航回到自己的房間，熟練的從床底拖出擦傷的東西。

媽媽說要幫他擦傷，他拒絕了，不是因為她做的不好，而是怕她看見後心疼難過。

他不想再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責和淚水了。

棉簽沾上碘伏，摁上嘴角，楚宇航疼得皺了下眉。

他拿起桌上的鏡子看了眼，青了，額頭也有些腫。

小臂上的傷痕用創可貼遮不住。

舊傷還沒好全又添新彩。

他有些擺爛。

歎了口氣，他腦子裡冒出個想法，兩分鐘後他敲響了他媽媽的房門。

楚宇航推門進去，看見媽媽正在疊衣服。

聽見動靜，鐘婉回頭。

看見他臉上的傷口擦過藥了，她用手語比道：“怎麼了？”

手放下來的時候，她聽見他說。

“媽，明天我想請個假。”

鐘婉不會說話，但假必須得讓家長請，這就得麻煩一下夏婆婆了。

鐘婉看出他請假的原因，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