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怎麼這麼乖啊(1 / 2)

第二天一早,商暮就飛去南邊沿海出差,拍攝新一期的時裝雜誌封麵。下飛機後,手機裡已有了幾條未接來電。

他也不回電話,隻挑了一條消息,惜字如金地回複:出差,過幾天回。

周望川收到消息時正在醫院值班,他看著那短短的幾個字,絲毫不驚訝—— 每一次爭吵後,商暮都會借口出差,實則是為了避開他。這樣的事情,雙方都已經習慣了。

他回複道:好,出門在外注意安全,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發完之後,他耐心地等了許久,商暮並沒有回複。

周望川習以為常地把手機收回兜裡。兩人相處六年,最初的激情早已褪去,現在商暮對他,隻有“必要”的交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他想,也許過不了多久,連這必要的交代也不會再有。那之後會如何,他不願意去想。

商暮到了南邊後,隻來得及回酒店洗了個澡,便立刻開始工作。直到拍攝前,他才知道組裡來了新的攝影師。

助理小聲告訴他:“據說是從國外回來的大攝影師,拿過一大堆獎,《時尚》雜誌稱他是什麼什麼‘鷹一樣銳利的美學發現者’,反正頭銜一大堆,好多人都想請他拍照,但他挑剔得很,不合眼緣的不拍。這次公司能請到他,據說花了不少力氣。”

商暮微微眯了眯眼,看著不遠處正在調試設備的人。他不在意什麼大師不大師,他隻在乎能不能合作得來。他是個非常自我的人,特彆是在拍攝他自己設計的衣服時,往往不太能聽進去彆人的意見。以前與他合作的攝影師非常尊重他的想法,隻在構圖方麵給一些意見,所以兩人才能合作這麼久。

至於這個……

察覺到注視,正在擺弄相機的攝影師停下手中的動作,向商暮走過來,微笑著伸出手:“商先生,你好,我是攝影師Cliff,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商暮與他握了手,道:“好名字。”

“尋找美,就是在懸崖峭壁上摘那朵獨一無二的雪蓮,危險但值得。所以我為自己取了這個名字。”Cliff保持著紳士的笑容,“商先生,我看了你之前為Flowering品牌拍攝的所有封麵,滿分是十分的話,我隻能打八分——很抱歉。”

沒給商暮說話的機會,他又繼續道:“攝影師太過平庸,展現不出你身體一半的美。這兩分便是扣減在這裡。”

商暮已經開始討厭這個文縐縐又故弄玄虛的家夥,心知這次的合作怕是不易。不過這次本來就是臨時決定的加班,實在磨合不來,他可以直接不做。

腦裡百轉千回,商暮的臉上仍平靜無波,淡淡道:“多謝賞識。”

拍攝開始前,Cliff建議道:“可以先活動一下,讓身體肌肉醒過來,會更好看有力。”

這個建議算是內行,商暮接受了。

棚拍場地外就有一家健身房,商暮做了一組引體向上,一組俯臥撐,又在健身器材前活動腿部和手臂。

Cliff在旁邊觀看:“商先生,你的身體雖然不單薄,但略微偏瘦,沒想到這麼有力道。”

商暮沒有理他,專心致誌地活動身體。

從器材上跳下來時,他的衣服下擺被勾住,露出了腰腹上殘留的紅痕。等把衣服解下來,幾秒鐘的時間裡,Cliff的眼神已經變了。

那是發現同類的眼神。

商暮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攝影師的臉上掃過,向外走去。

Cliff跟在他身側,道:“商先生,我在國外待了八年,遇到過許多像你一樣的人,也和其中的不少人經曆過疼痛的買賣和交換。但他們都太瘦了——有這個愛好的人,腸胃基本都不太好,所以很難不瘦。太瘦,就沒有感覺。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絕佳的身材。”

“若我沒看錯的話——那是磨破的痕跡?我猜,商先生有潔癖,不會讓彆人碰到身體,所以讓對方戴上棉手套,可用力太大,棉手套磨破了你的皮膚。”

“我也遇到過這樣有潔癖的人,所以自己發明了一種納米材料的親膚手套,商先生如果願意,我們可以試試——”

商暮終於停下,轉身望著Cliff,麵無表情地說:“我不會和同事產生工作以外的糾葛。”

“而且。”他眯了眯眼睛,冷聲道,“我不喜歡彆人評價我的身材,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到類似的話。”

Cliff眼裡閃過一絲遺憾:“那真是可惜。”

秋季的大海深藍,日光灑在海麵,浮光躍金。

拍攝組來到海邊,Cliff隻看了一眼,便道:“等日落。”

他讓商暮站在沙灘的某個位置,指了指淺水處的某個點位:“日落的那一瞬,這裡會是黃金分割點,我準備捕捉那個鏡頭。”

商暮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這人的眼力果然毒辣。

“待會兒需要一枝花。”Cliff說。

商暮去旁邊的花店選了一枝豔紅的玫瑰。

兩個小時後,夕陽在地平線上逡巡,落下去的一瞬,鏡頭微閃。

許多旅客駐足看著這一幕,眼裡滿是驚豔——

深藍的大海中,一位身著純白襯衣的美人半跪在沿海的淺水中,身體微微前傾,閉眼嗅著手中的豔紅玫瑰。海水隻到胯骨,溫柔地擊打著他的腰身,勾勒出精致的腰線。手指和唇瓣被玫瑰的尖刺刺傷,洇出一抹血紅。殷紅襯托得他麵容蒼白,像上古時極美卻脆弱的人魚。

Cliff看著鏡頭,喃喃道:“真是尤物。”

商暮回到酒店後立刻衝了熱水澡,婉拒了聚餐,窩在床上翻看手機。

消息停留在上午。

“好,出門在外注意安全,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他盯著這條消息看了許久,煩躁地把手機扔到床尾,抓過枕頭用力地抵在腹部,手腕顯出青筋來。

為了方便攝影師捕捉日落那一瞬的鏡頭,拍攝之前他已經在海水中跪了二十分鐘,秋天的海水冰涼刺骨,他本就還沒從上次的實踐中恢複過來,肚子再一受涼,回酒店的路上他就疼得有些站不住了。

但是他討厭這種疼。

他討厭因受涼、生病帶來的疼,這會讓他覺得虛弱,他不想顯得虛弱。他喜歡用藥物、用外力,這樣的疼在他的掌控之中,被他享受。

等疼痛稍微平息,商暮從行李箱裡拿出筆記本電腦,登錄了直播平台的賬號。

與此同時,正在住院部查房的周望川手機一震,彈出一條消息提示:“您關注的主播‘麵具人’開播啦~”

畫麵裡,青年姿勢隨意地坐在軟椅上,一張繁複華麗的麵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蒼白的下巴和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