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完剩下的房,周望川一路翻著雜誌回到辦公室。他用指尖撫摸著封麵,歎了口氣,還剩二十分鐘下班,卻感覺如此難熬。
他拿出手機發消息:寶貝,可有時間共進晚餐?
然而,消息並沒有發送成功,這句話前麵出現了紅色感歎號:“XX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周望川心裡隱約明白了什麼,當即撥了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十幾聲後自動掛斷了。他沒有再打第二次。
下班後,周望川先去買了甜品和花,又開車去了商暮的公司樓下。
他撥了商暮助理的電話,對方很快接起了:“您好,周醫生。”
周望川說:“請讓他接一下電話,謝謝。”
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助理熟練地應下。周望川等了一會兒後,電話那頭傳來冷冷的聲音:“誰。”
“我在你樓下。”周望川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沒空,加班。”商暮扔下這句話後,掛斷了電話。
周望川沒有再打過去,隻是耐心等待著,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二十分鐘後,商暮下樓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地拉開車門坐下。
“餓不餓?”周望川溫柔問道,“買了草莓厚乳蛋糕,路上可以先吃兩口。”
他說著,傾身從車後座拿過包裝精美的小甜品遞過去。
商暮看也不看,聲音冷硬:“不餓。”
周望川從中控儲物箱裡拿出醫用酒精和棉簽:“那我給你換一下創可貼,手上的傷口應該還沒好。”
“不換。”商暮依然不看他。
“寶貝。”周望川輕聲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乖,聽話。”
商暮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忍著怒火,卻沒有再抗拒。
周望川微低著頭,細心地用蘸了酒精的棉簽為傷口消毒,又裹上新的創可貼。
車裡一陣沉默,兩人都沒有提起那件事。其實也根本不必提起,他們太熟悉,太了解對方了。
手上觸感溫熱,商暮看著對方認真的神情,心裡止不住地想,周望川對他的關心和照顧,到底是出於愛人的身份,還是出於醫生的身份。
“好了。”周望川發動了車子,“晚上想吃什麼?”
商暮冷淡地說:“隨便。”
周望川便也不再問,隻沉默地開著車。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家餐廳前。周望川從後座拿出一束紅玫瑰,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商暮已經遠遠走在前麵,壓根沒等他。
周望川追上去,把玫瑰遞過去:“這一期的雜誌很漂亮。”
商暮終於停下腳步,看向他:“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周望川笑道:“先吃飯。”
餐廳上菜的速度並不慢,可在一言不發的沉默中,這段時間便被拉得無限長。
沉默一直持續到飯過一半,商暮一口喝完杯裡的紅酒,重重地把杯子往桌麵一放,冷淡地說:“是你做的。”
周望川說:“你從去K市的當天起就心情不好,昨天晚上,我去查到了一些事情。那個攝影師不配合你的工作。”
他不能說聽到了錄音筆裡的對話。那段對話談到了商暮的直播,在商暮主動告訴他直播的事情前,他不會去挑明。
商暮強壓著怒氣,道:“我說過我可以自己解決,說了兩次。你如果把我當做一個平等的愛人,就應該尊重我。”
“那個攝影師不是善茬,我怕他傷害到你。”周望川說。昨晚他得知了海邊發生的事情後,借用他父親的力量,迅速地解決了這件事情。
他這樣的坦誠,這樣的平靜,商暮氣憤地急喘了幾口氣,怒道:“你從來都不會尊重我!”
話說到這個地步,周望川索性把另一件事情也挑明了:“監獄那邊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商暮嘲諷地勾起嘴角:“怎麼,周大醫生又要幫我解決嗎?”
周望川耐心地說:“法律規定,犯人享有生命權,如果確診了重大疾病而申請保外就醫,家屬不能拒絕為其辦理。我知道你恨他,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可以幫你去做。你全程都不用和他接觸。”
“又是為我好是嗎?”商暮木然地盯著他,“我大學畢業那年,你為了讓他答應永遠不來找我,背著我給了他一百萬,你問過我嗎?你憑什麼就這樣替我做決定?現在你倒是會來問我了,我是不是應該誇你?!”
周望川說:“我隻是不想你再為他的事情煩心。”
餐廳裡回響著輕柔的音樂。
“You won't remember all my Champagne problems……”
商暮有一瞬間的恍惚。在搖晃的燭光下,菜肴、紅酒,還有一束豔紅的玫瑰,對麵坐著他英俊的愛人,耐心又溫柔地述說著關心和體貼。
此情此景,似乎隻宜溫言軟語,談情說愛。
他卻在為對方周道的體貼而生氣,那些憤怒和委屈是那麼的不合時宜。
Champagne problems.
可他忍了許多年了。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商暮低低地說,“從一開始你就是這樣,悶不做聲地幫我解決所有事情,可你問過我的意見嗎?我是男人,我不需要誰幫我遮風擋雨,我會自己解決問題。我不需要你泛濫的愛心。第一次在校醫院輸液時,我也並不需要你幫我墊付費用。”
他抬頭望著周望川:“我已經拒絕了,你卻還是這麼做了。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解決。這是施舍嗎?是可憐我嗎?高高在上的賜予,周大醫生,你很習慣這樣的事情吧?”
周望川歎了口氣,放下筷子:“我為什麼不能是吃醋呢。”
他恨起他那過目不忘的記憶來,這一整天,錄音筆裡那令人討厭的聲音一直回蕩在他耳邊。
“麵具能遮住什麼呢?你的鎖骨、你的下頜,那麼美麗,卻被你露在外麵,隻遮住了上半張臉……能遮住什麼呢?”
周望川抬起頭,又說了一遍:“若我是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