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幾乎比遍布陳海礁渾身的傷口，從外形上來看像是被人拿著極細的刀片一道道劃出來的，細密的小傷口雖然不至於危及到生命安全，但落在陳海礁身上時依然是實打實的會感覺到疼痛。

傷口之間的深度和分布距離並不相同，似乎背後的持刀人並不是出於惡意去傷害陳海礁的身體，而像是對待某些珍貴的藝術品一樣悉心雕刻陳海礁身上的皮肉骨血。

李支支隻是個普通的護士，對這種近乎反人類的行為非常厭惡，麵上的神色自然也算不上好看，連帶著一旁的陳浩都跟著緊張了起來，生怕護士會說出什麼不太好的消息。

“護士，護士小姐，請問海礁她怎麼樣了？”

陳浩有些擔憂。

“陳先生您放心吧，陳小姐沒什麼大問題，似乎是在海裡的時候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撞擊導致混跡，身上這些傷口看著有些滲人，但大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隻要回去後多修養幾天就沒事了。”

李支支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刻在骨子裡的職業本能使她絕不會在焦急等待的患者麵前表露出一絲異常，作為一個合格的醫護人員，保持患者家屬的情緒穩定也是她們院裡升級考核的重要條件。

在李支支替陳海礁包紮傷口時，陳浩因為避嫌的原因並沒有待在房間裡，而是站在門外等著，所以陳浩並不知道在陷入昏迷的陳海礁的手裡，依然緊緊攥著她在海底撿到的兩塊亮閃閃的鱗片，而這兩塊讓陳海礁險些喪命的魚鱗輾轉幾次到了臨川研究所的研究員手中。

李支支走後船艙裡隻剩下了躺在床上安靜睡著的陳海礁，和一旁沉默不語的陳浩，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躺在船上一動不動麵色蒼白的陳海礁，安靜的像是一隻漂亮的芭比娃娃。

陳浩從前不愛待在船艙裡，十三年前的那次海難給他留下的陰影太過深刻，僅僅一門之隔的船艙外，生與死在此刻劃上了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曾眼睜睜看著那個對他愛護有加的大哥死在一層薄薄的艙門之外。

……

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在陳海礁耳邊一聲又一聲的響，她似乎正置身海灘，天邊懸掛的月牙散落一地銀白色光輝，幽藍的海麵鑲嵌著點點細碎的星光，她正在尋找著什麼，一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冰涼的海水一點點從鼻腔鑽進她的喉管，給予生命的氧氣正在被逐漸吞噬，胸腔裡瘋狂跳動的心臟，正在試圖抽乾體內最後的一絲氧氣用以供給給大腦運轉，在一切進入黑暗和寂靜之前，在陳海礁的眼中出現一道突兀的光線。

無法清楚傳達人類聲音的海底，陳海礁聽到了那個經常在夢中出現的最熟悉的聲音。

“陳海礁，我終於找到你了”點點銀白色的鱗片反射著頭戴式潛水燈發出的光線，在她的臉上閃爍著細碎的光，像是某個夜晚陳海礁窩在二樓房頂數過的星星一樣好看，一張算得上漂亮的臉蛋在逐漸失焦的陳海礁眼前放大，靠近，可惜陳海礁已經沒時間去欣賞這張臉了。

她快要死了。

強烈的求生欲榨出陳海礁最後僅存的一絲力氣，她抓住了眼前的這個逐漸放大的腦袋，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成了她唯一的念頭，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靠近，側頭將自己的嘴巴貼上對方的唇，觸感像是咬在一塊陳年凍肉一樣，又冷又硬的。

氧氣順著撬開的牙關湧入陳海礁快要破裂的肺部，為她即將瀕死的生命牽上一根名為希望的繩，將她從死亡的籠罩中拽了出來，瘋狂跳動的心臟並沒有因為氧氣的到來而趨於平緩，反倒是像服用了過量的腎上腺素一般，跳動的更加瘋狂。

出於求生的本能，陳海礁幾乎是瘋狂的想要掠奪這唯一的氧氣來源，變故發生的實在有些突然，陳海礁甚至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股大力給推了出去，大腦裡有了氧氣的注入，陳海礁也很快清醒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個給她做人工呼吸的人是誰，或許是這次隊伍裡其他小隊的人，正好經過看見了她就順手幫了一把，但不管怎麼說對方也算是救了她一條命，救命之恩自然要報的，陳海礁四下張望想找到剛才那個還在她身邊的人，她很想趕緊告訴對方快點離開這裡有箱水母，要不是那些該死的箱水母她也不至於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

陳海礁的手被人從身後緊緊抓住，任憑她怎麼扯對方都不肯鬆手，陳海礁急的要命用剩下一隻手來回比劃，偏偏對方好似一副什麼都看不懂的樣子，手上一用力直接把陳海礁扯到了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