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準備去吧台給海月要杯水,既然人魚不喜歡喝酒,喝水總是可以的吧。
陳海礁的鴨舌帽帽簷很寬,海月的大半張臉都藏在了陰影之下,視線得到了有效的阻隔,海月臉上的神情放鬆了不少。
陳海礁穿過擁擠的人群回到座位,手裡的冰水剛準備放到海月麵前的桌上,一隻從身後突兀出現的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蓋住了杯口,戴在食指上的戒指與杯口觸碰,刺耳的玻璃摩擦聲讓陳海礁忍不住皺緊眉頭。
很吵,很煩。
“這麼漂亮的姐姐,來酒吧怎麼隻喝水呀,還是我請姐姐喝杯酒吧”
在吧台買冰水的人實在屈指可數,冬琳琅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陳海礁,事實上在三人剛進酒吧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陳海礁身旁的海月,是冬琳琅總願意把目光分給三人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頂著一頭漂了的白發本就能夠賺足眼球,加上海月身為人魚一族的容貌加持,毫不誇張的說自詡閱人無數的冬琳琅,也從未見過比海月長得更好看的人。
她本想著要是這人待會下舞池了,她還能趁機去套個近乎,認識一下漂亮的美女姐姐,但海月從一進門就坐沙發上一動不動,和一個捂得嚴嚴實實看不出是人是鬼的家夥聊的那麼開心。
既然守株待兔等不到,那就隻能主動出擊了。
手裡的冰水被人奪了下來,陳海礁不明所以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個看起來似乎還是未成年的小姑娘,手裡正拿著她的冰水。
“小姑娘,未成年人是不可以進酒吧的,你這樣做酒吧老板是會被罰款整改的”
陳海礁善意提醒,環視四周準備找到一個酒吧的工作人員說明情況,然而整個酒吧的工作人員好像距離她現在的位置全都很遠。
“酒吧我自己開的,為什麼我不能進,還有你在叫誰小姑娘”
冬琳琅對長得好看的人都非常有耐心,比如海月,但對陳海礁這個長得一般般完全不符合她審美的了人類,又笨又沒有眼力見又窮又醜又摳搜的家夥,她向來都不會給麵子。
陳海礁無辜被罵但一無所知,她雖然確實沒有海月長得那麼漂亮,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個中上遊水平的臉,怎麼到了冬琳琅嘴裡就成了醜。
海月坐在沙發上閉眼假寐,酒吧裡的環境實在不適合她一條深海魚長期待下去,住了那麼多年安靜的不像話的海底,這樣的地方再待下去海月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差不多到了該爆炸的時候了。
本想安安靜靜當個隱形人的,冬琳琅的出現成了海月爆炸的最後一根引線。
她從深海來到人類世界僅僅隻有兩件事情要做,第一件是找到之前被陳海礁她們帶走的兩個人類,最好能直接挖出來她們背後的組織爭取一鍋端掉,另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陳海礁,不能讓她被人欺負。
救命之恩大過天,她還沒機會去報答陳海礁,也決不能看著陳海礁被不認識的人給欺負了。
“姐姐要不要嘗嘗這杯…”
冬琳琅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剛剛推出去的酒杯被海月伸出的手握住,臉上篤定的笑容才剛剛露出來,原本乖乖躺在她杯子裡的淺褐色液體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自由落體弧度,一滴不落全都灑到了冬琳琅的臉上。
濃鬱的酒香混著果味的腥甜沾了她一身,精心打理過的頭發蔫蔫的貼在臉上,她花了兩個小時精心設計的妝容,已經被酒水糊的看不出樣子來,做工精巧的白色西裝外套,連帶著受了一遭無妄之災。
從她有記憶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狼狽。
“你真的很吵,能不能走遠點”
身為人魚的海月和族人溝通時依靠的是自身所發出的聲波,她無法從人類起伏的語氣中聽出所蘊含的多種情緒,這對她來說是件非常難以理解的事情,也因為她缺少聽出情緒的能力,說出的話也並不會包含情緒在內。
她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像是盛著水的古井底一塊長滿苔蘚的石塊,偶然從井口落下的樹葉會蕩起古井的漣漪,看似無波的古井也會有心緒蕩漾的時候,石頭會安穩的站在屬於它的位置上,哪怕周身長滿了苔蘚,哪怕身體已經出現腐化,哪怕古井也會有乾涸的一天。
但它從出現在井底的那一刻起,它就會永遠站在這裡。
越是這樣的平靜,落在旁觀者的眼中就越是顯得輕蔑與憤怒,冬琳琅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