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桃翩說過不止一次,這是本類似評選四海八荒美人的書。
元嬋的排名在這本書裡很穩定,位居榜首,收了徒之後起起伏伏,跌落又上升。
最近收了一個新徒弟後,落到了第二位。
隱匿氣息對於已達大乘境的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撿起地上的書。
昏暗的光下,書的顏色古舊暗淡,封角彎曲,底下的頁腳有明顯的翹起。
在大學校園的古籍閱覽室裡,有不少本這樣有年頭的紙質書籍存在。
擁有者顯然翻看了不止一兩次,可能是日日要翻看的程度。
翻開這本書冊,浮動的字上寫了一連串的人名。
第十位,第九位……
翻到倒數的紙頁裡,第三位,藥穀副穀主淮螢,在榜三百四十六年。
第二位:上元宗宗主,師祖元嬋,在榜不足一年。
第一位……
還未翻至最後一頁,她隻來得及看見第一個字,夜。
她回憶了一下桃翩說的那句話:“讓魔宗的那個女人占了便宜。”
第一位是個魔宗裡的女人,是個還未公之於眾的新護法。
宅院內的窗紙有暗暗的光透出,屋內一陣動靜傳來。
緊張感臨近心頭,很容易想起那些錯綜複雜的術法。
她把書冊放回原地,捏了一個隱匿身形的口訣。
發帶變成的鳥兒,在死寂的院落啼出幾聲婉轉。
門吱呀一聲,慢慢開了。
“進來吧。”
隔著門,有一個男聲,聲音特地朝著門口傳出。
她心裡一驚,預估聲音和她還有一段距離,保持不動。
眼前一道黑影飄至門口,快而迅速。
“很久沒有看見活物了,這樣一隻可愛的鳥。”
發帶化成了憨態可掬的綠背山雀樣,帶了點其他好聽的鳥兒的聲音,飛進了門。
緊跟著發帶鳥,她進了魔宗護法的領域中心處。
門內,妖力比沙漠中更盛。
覆蓋的妖力,比她先前斬掉的雪妖還要強。
位於這位護法的主場,即使她達到了大乘,仍能感受到妖力的一絲壓迫感。
室內有一張桃木做成的書桌,拐角粗糲,看著像新製不久的。
屋內有兩把小巧精致的椅子。
其中一把女式玫瑰椅上,反常地坐了個男人。
還未看到臉,能感受到修為不淺,恐怕已有元嬰之境。
他長得一臉純良雅正,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藍袍,用一根枯萎的桃枝挽著黑發,嘴裡念叨著經文。
隻有眼神,眼神暗淡無力,像這片魔域漂浮在空中的天色,昏昏沉沉,殘破不堪。
一麵糊了紙的窗對著他,屋子裡灰暗得毫無生機。
程璞真看了他的服飾,忽想起上元宗內每日來來往往的弟子。
心裡隱隱約約有什麼想法呼之欲出。
山雀圍著那個人飛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變作了一根銀灰色的舊發帶。
男人的眼睛瞬間迸發出光芒,用手拿起邊緣開了線的發帶,摘掉了固定頭發用的桃枝。
他熟練地將舊發帶綁好,從椅子上站起來,行了個禮,驚喜地朝周圍喊:“師祖!”
“師祖,您來救我了?”
片刻間,他的眼睛亮得像個小太陽,高興地笑了笑。
沒錯了。彌墟子口中,他的弟子,現沈氏皇帝的皇祖。
十歲時來上元宗求道,一心想要拜入元嬋門下,被拒後轉投彌墟子。
幾月前被魔宗內的人帶走,自此失去了下落。
沈閱梨。
“沈閱梨。”
指尖輕撚符文半秒,她顯現身形。
絲質白袍落在生了灰塵的櫃子上,帶起一陣風。
沈閱梨對著元嬋,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許久不見師祖,上一次看見您,還是在您剿魔尊夜靈時。
有朝一日,閱梨也希望能夠幫著您一起除魔尊。
閱梨十歲那年,就在您的麵前發誓,殺儘天下妖魔。”
程璞真點點頭,原以為這位皇親貴胄是為了博個好名聲。
裝模做樣在上元宗修個幾年,好回去搶皇位。
人間雖然自元嬋記事起就混亂一團,可皇帝之位不是這麼好坐的。
有了上元宗的經曆,沈閱梨又是皇帝的嫡子,回到人間一定會是得心應手。
可這一見麵,她很快對沈閱梨改觀了。
算了算,這個皇室來的孩子,十歲以前,他應該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嬌生慣養著。
修行者必須能夠吃苦,不過一千五百多歲,他已有元嬰的修為。
在普羅大眾的修士裡,就算天賦好,這個年紀達到這個境界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