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記起一件事，聽彌墟子說。

沈閱梨一千五百年裡，除了遊曆修行，從未下山回過人間。

回到人間也不會探親，他隻會跟隨元嬋曾經的除魔路徑，斬除餘下的妖孽。

哪怕是他的父親駕崩時也一樣。

彌墟子說，老皇帝生了嚴重的病。

他的床榻邊圍了一圈的皇子公主，每日悉心侍疾。

彌留之際，躺在病床上的他，隻想再見一見自己那個孩子。

那個十歲離開皇宮，已經修行了幾十年的沈閱梨。

一眾太醫用了烈藥，強行多留了他一個月。

書信連夜遞到了深山裡的上元宗。

修行之人，本就應斬斷塵緣，六親不認。

彌墟子因沈氏皇族對上元宗的錢財關照，破例一回，告訴了尚在修煉的沈閱梨。

沈閱梨回複師父彌墟子：尚在閉關中，不可外出。

老皇帝最終還是沒能見小兒子一麵。

不久後，當時才幾十歲的沈閱梨，突破了修士的第二道門檻，築基。

程璞真回過神，歎了口氣。

“我對不住你，我那徒弟…讓你在這魔宗域過了幾個月痛苦的日子。

時間緊迫，我不說了，我立刻帶你回上元宗。”

沈閱梨仔細地地往四處看了一圈，像在躲什麼洪水猛獸。

看畢，他謹慎地說。

“師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聽到魔尊身亡那一刻，我很高興。

閱梨現在是回不去了。”

程璞真往四周看了一圈，神情不解。

沈閱梨拿起桌上半截枯桃枝，神色凝重。

“我那日在上元宗修煉。醒來時就待在這妖氣化成的房間裡。

四下無人，我企圖用法術逃出魔域。

無奈那人，這房間的主人修為遠在我之上，用妖力拘著，不讓我逃離，我隻能忍耐。”

程璞真瀟灑地笑笑，召出手裡的劍。

“我倒不怕這妖，閱梨，師祖帶你走。”

沈閱梨又往周圍看看，再道。

“我自小隻有一個崇敬之人，就是師祖。師祖你是世間最強之人。

可魔域被那魔尊夜無月設下了禁製，隻有夜無月能解。

師祖，你無法直接帶我走。夜無月已死，也許隻有他的護法夜青菲知曉一二。

師祖，你快走，那個人快要來了，她是夜無月新點醒的護法。

有近萬年修為的妖力。

隻聽命於夜無月，奉夜無月之名困住我。

你殺了夜無月，她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在這，暫無生命危險。快走。”

沈閱梨取下手裡刻有他名字的令牌，交於程璞真的手裡，鄭重地說。

“閱梨願在必要時願意犧牲自己。懇請師祖帶著我的身份牌回上元宗。

若屍骨無存，我的魂也會回到那裡。”

程璞真搖搖頭，重新念了個口訣，屋內剩下沈閱梨一人。

她藏在暗處，看見窗紙影影綽綽，透露出一個嫋娜的影子。

門被妖力破開，一陣淩亂的花香從門口衝來。

百花之香聚於一刻，她敏銳地聞出了裡麵的主香。

桃香。

花香凝成一團霧，霧裡走出一個人，生得人麵桃花。

繁複的桃色花瓣長裙，眉心點了一朵妖冶的正紅色桃花。

她的頭發用盛開的桃枝挽住，右手拿了一本書冊。

她伸出左手，慢慢彈掉了書頁上的泥土。

是程璞真之前翻過的芳華冊。

她走得很慢，體態輕盈得像瓣桃花。

“那個人類，你，過來。”

女人的聲音很輕，尾音帶了一點回聲，柔和卻極具穿透力。

沈閱梨的眼睛又變得殘破無光，麵無表情，隱忍著走近了點。

“念一遍。”

女人把書翻到最後一頁，冷淡開口。

沈閱梨沒有動，女人伸出雙手。

“可惜夜無月跟我說，現在還不能殺了你。”

藤條飛出，勒住了他的脖子。

“念。”

“芳，芳華冊第一位：魔宗，夜桃術，在榜不足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