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璞真蜷縮在牆角,旁邊放了一個裝籃球的箱子。
裡頭有幾個漏了氣的籃球。
滴滴答答的聲音,是手表在轉動,咚咚的雨聲,是暴雨在敲擊體育館外置的頂棚。
不會有人來的。
室內所有的體育器材都是壞的,沒人會來這裡。
於是當她在瀕死時,聽到鑰匙波動的聲音時,以為是黑白無常來接她了。
門把被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擰開。
程璞真知道自己在做夢,還是和當初一樣,呼喚了他的名字。
“於,於紫鏡……”
“師祖,師祖,誰是於紫鏡?”
程璞真聽到了桃翩的嗓音。
睜眼後是熟悉的九思山小院。
終於回來了,眼下,心裡最想知道的是……
她往門口的方向瞧了一眼。
夜無月站在在離門檻一步的距離,背著把通體漆黑的劍,脊上有若隱若現的銀色紋路。
“師祖,桃翩在這一個時辰了,聽到您念了不下十次這個名字。
師祖有什麼要緊事要找他?”
程璞真的所有思緒陷落在夢裡,一時間失語。
桃實氣喘籲籲地從小門那折過來,手裡拿了本厚厚的冊子。
“姐姐,師祖還好嗎?
名冊帶來了,上元宗所有弟子都有記載。
我翻了半個時辰,沒有這個名字。”
“不是什麼大事,隻有腿腳還有些不利索。”
程璞真接過桃實手裡翻開的名冊,放到木桌上,平靜地合上。
或許她都沒有意識到,說出這句話時,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桃實修為尚淺,感受不到靈氣的波動。
見程璞真說無事,她放心了,笑笑說:
“桃翩姐見您喊得急切,說你從未有過那般奇怪的表情。
又悲又喜的,恐怕魘著了。
擔心您,才叫我去查。”
桃實還有很多話想對剛醒的師祖說。
“您不知道,小師伯扶你過來的時候,您的氣息全無。
一點靈氣也沒了。
我和桃翩姐姐急得要哭了,想去找長老。
小師伯攔住了我們說,你會醒的。”
萬幸,師祖真的醒了。”
“師祖還不知道,剛回時,您的嘴角旁邊,有幾道很淡很淡的血痕。
若不是姐姐心細,還看不出來。
我和她要嚇死了。”
程璞真仔細摸了摸臉:“胡說,沒有。”
桃實說:“小師伯讓桃翩給你擦掉了。
桃翩不想讓您擔心啊,不讓我說。”
桃實聲音小了很多:“她去取花露了,我才敢偷偷說。”
程璞真也沒有想到,把靈力融進劍中,身體會受到這般重創。
桃實把藏在袖子裡的有血跡的白色手帕塞給程璞真。
“姐姐叫我丟了,我不願,師祖,您來處理。”
桃實考慮得也不錯,元嬋貴為一宗之主,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
若是發現了她有什麼異常之處,修為受損,生病。
被暗處的魔宗拿到任何把柄,很多人,包括元嬋,日子都得不安生。
程璞真也把手帕藏進袖子裡。
觸碰到一瞬間,她感受到了殘留在絲綢上的靈氣波動。
是夜無月的血。
她不知不覺地皺起了眉。
桃翩把裝花露的瓶取來了,見她平安無事,兩人放心離開小院。
程璞真起身,在第一張桌子上找到了白色淨瓶。
她喝了一點桃翩她準備的花露,撇了一眼門口處。
夜無月沒走。
糊弄得了她們,程璞真知道瞞不住夜無月。
從鬼國到九思山,能把昏迷狀態的她帶回來的,隻可能是夜無月。
路上,他應該聽了些程璞真胡亂說的夢話。
一邊吐血,一麵說些胡話。
一想到這,她本來有點痛的頭更痛了。
無意將自己的隱秘之語暴露給他人,屬實是一件不愉快的事。
尤其是被自己的徒弟知道。
說夢話事小,有失尊嚴事大。
“無月,為師這一路,多有麻煩你。”
夜無月背對著她,沉默著不說話。
她繼續提出問題,鬆開手裡的裝花露的瓶子。
她放下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師父架子,小心翼翼地問:
“為師沒有失態吧,也沒說什麼話……”
“師尊很好,神智清醒,又教導無月。”
夜無月頓了頓。
“不要墮魔。”
聽上去的確是她平時會做的事,可程璞真知道,夜無月在說謊。
她拿出藏在袖子裡的白色手帕。
“說謊。”
程璞真一瘸一拐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地靠近夜無月,聲音冰涼。
“我的徒弟,你也學會對師父撒謊了嗎?”
“師尊,偏要我說明嗎?”
他湊近了一點,淺黑的眼睛稍稍睜大了一些。
“師尊你,飲下了我的血。”
程璞真的臉色一下變了,白得如紙,條件反射般往後退了幾步。
“你害怕。”
他的語氣和往日一樣平淡,並未見片刻波動。
“味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