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不想讓她知道,她偏要知道,偏要問。
“元嬋,是執念啊。
他那陰暗隱秘,見不得人的,違背天道規則的執念。
因為他大逆不道,愛上了自己的師父,為世俗所不容。
隻有永遠沉默在黑暗裡,同樣為你們所不容的魔宗,能收留他。”
夜盛的劍還差一分刺向夜無月時,他直直地倒在地上。
程璞真想把他扶起來,可她沒有力氣。
她雖過了雷劫,可先前為了破開大門,消耗了太多的靈氣,等不到飛升之刻了。
恍惚間,天上又下來幾道雷。
這次劈向的不是程璞真,也不是揮劍的夜盛。
雷劫很快停止。
“他在騙你。”
夜無月握住了她的手。
雷劫落下後,他身上的魔氣徹底消失。
她掙脫夜無月的手,走上前看著倒在地上的夜盛。
他徹底沒了呼吸,死後的魂被破得一乾二淨。
磅礴的靈力輸入她的丹田。
這靈力,不像是人界修士所有的,倒像是天下修士夢寐以求的神力。
不久前的雷劫,難道是夜無月的渡劫之雷嗎。
他是墮魔的修士,是永遠不會有飛升希望的。
時間流逝,夜無月始終沒有鬆開他的手。
“停下來。
再繼續下去,你的修為要散儘。”
“師父成神,無月最高興。”
“我成神了,應當我來救你的命。
你這是在做什麼?”
夜無月往她的嘴裡塞了一顆丹藥。
“以命換命,讓師父永生永世,一直想著無月。
再也不會,遺忘我。”
她想要停止這可怕的陣法,吞下的丹藥無聲無息地發作。
醒來時,在皇都。
桃翩站在門口,眉眼間都是抑製不住的喜色。
她對程璞真說,皇帝正等在門口。
“恭喜師祖。
師祖飛升成神,又徹底除了魔宗,除淨了黑淵和所有的魔域。
那些駭人聽聞的謠言,全都不攻自破了。
師祖,醒來後的第二日,要去往天上神界。
皇帝說,這乃是沈氏皇族統治下的榮耀。
皇都為您辦了盛大的祭祀禮,明日請您出席。”
程璞真摸了摸站在床邊的白色玄鳥,神色有些恍惚,最後點了點頭。
“你是我徒弟養的寵物,對嗎?
他走前,是不是忘記和我說了?”
玄鳥飲了口盤子裡的水,抖了抖翅膀,並不作聲。
皇帝恭恭敬敬地請她喝茶吃宴。
席上,上元宗和六合宗等大宗門,紛紛派了使者前來送禮。
氛圍和樂,樂聲不斷。
仿佛那場全天下修士圍追堵截她的日子,隻是胡亂憑空的假象。
宴畢,她看見沈閱梨等在門外。
沈閱梨眼裡似含淚。
“往後,上元宗還要多麻煩你了。
對不住,我以後,再不會收徒了。”
沈閱梨搖頭。
“我清楚,師祖那日的話,是為了我的性命安全。
閱梨因親姐被妖害死而下決心修行,自願放棄皇位之爭。
以後會守著上元宗。”
祭祀之禮結束時,天上來了眾多神使。
騰雲駕霧時,天上的所有人伸著脖子,仰望著她。
“元嬋,你成神了,也把害人無數的魔宗除了,你開心嗎?”
程璞真在心裡問了問自己。
神使原來和她想象得不同,外表和凡人沒什麼區彆。
問到要前往何處時,神使說。
“天帝之殿。”
“我不過一人界飛升上來的小仙,最多派個小職務給我,坐落在九重天的最邊緣。
哪來的資格見天帝。”
程璞真說出了心中疑惑。
神使並不正麵回答,說道。
“元姑娘廣得機緣,天帝有話要對你說。”
到了傳聞中的天帝之殿,高台上,並不見天帝。
雲霧籠罩之下,有個蒼老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
“隻有你能救他了,我的孩子。
你和他的緣分,早在那個時候,就結下了。”
程璞真一下子明白了。
“我要如何救我的徒弟?無月,我始終不願意相信,他死了。”
天帝在雲中說。
“他不是人界的芸芸眾生,他是神女唯一的孩子。”
天帝的聲音裡藏著如河水一般不決的憤怒。
“我的獨女,昏了頭腦。
她違背天規下凡,和當時的人界皇帝結合。
她的孩子出世後,人皇得知她的身份,害怕天界報複,欲殺其子。
人皇狡詐,膝下已有數名子女,很快下定決心殺子。
我想幫她,可身在九霄,神無法乾涉人界之事。
我的女兒為救尚在繈褓的兒子,走遍凡間,找到一法。
用命實施禁術。
將他的靈魂,移入魔族黑淵中,重鑄身體。
那姓沈的皇帝,後來親手掐死的,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幻影。
那個嬰兒逃過一劫,卻喪失了最為寶貴之物。
生而為神,可天生沒有靈魂。
因著沒有魂魄,不懼魂術。
可他為凡人身時,會終身受劫。
須曆無數小劫,一個大劫,才可成神回到天界。”
“我的女兒因禁術,死在了凡間。
她的後代,被迫留在了皇城腳下。
神界因著天道法規,不管不顧。
他成了乞丐,吃百家飯,勉強活了三年。”
之後的事,她似乎理清了些。
沈皇帝殺了自己的兒子,內心惶恐不安,熬了三年,特此請了她去皇宮做法。
所以那日他顯得慌張,問出了那個略顯奇怪的問題。
“師祖,殺了人,會有靈魂來尋仇嗎?”
元嬋算到的所謂妖氣,恐怕是隔絕人倫的殺戮之氣。
“我看著天君一脈唯一的後代,身上附了食人生氣的妖。
蒙著一團破布,陷在黑暗裡。
不消片刻,將要餓死在皇城最熱鬨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