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轉過去,對上繡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來,繡娘的眼眸裡充滿了雀躍和崇拜,就像知道了什麼有趣新鮮事兒的小孩子一樣。
也隻有吳蔚自己知道,她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過程還是很艱苦的,而且這次能抓到這麼多魚,運氣的成分至少占了七成,吳蔚這次選擇打孔的地方正好是一個魚兒聚集的位置,不然……能撈到兩三條魚就是極限了。
“蔚蔚,你好厲害呀!你知道嗎?我們村裡有位老叟,我們都尊他一聲釣叟。都已經快七十歲了,據說他老人家就是靠這門釣魚的手藝活了一輩子,我從前在娘家的時候,冬天隻有他老人家那兒有鮮魚,每年過年前,不知道多少人提著肉和米到釣叟那兒說儘好話才能換來一尾魚,你一次就能抓到這麼多,你比我們村裡的釣叟還厲害呢!”
吳蔚感覺自己的麵頰有些發燙,連忙說道:“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你實在是太抬舉我了,我隻是一時運氣罷了。”
即便吳蔚再三解釋自己沒那麼神奇,繡娘眼中的崇拜依舊不減。
吃完了繡娘親手做的,一點雜糧都沒加的手擀麵,繡娘又把外麵的魚拿到了堂屋,按照大中小分彆裝好,挑了四尾大的:這是給二姐和二姐夫的,剩下的品相好,體格大的是賣給百味樓的,再剩下的則是繡娘留給她們自己吃的。
整理好以後繡娘又把魚搬了出去,想了想還是從賣給百味樓那些魚裡麵挑了兩尾放在了自家那堆兒裡。
繡娘心道:這兩條是給蔚蔚留的!
……
第二天一早,吳蔚就背著一筐劈菜和八條魚,懷揣著繡娘給她蒸的剛出鍋的,熱騰騰白麵饅頭和醬菜出門了。
來到市集,百味樓按照每尾十五文的價格全部收走了吳蔚的魚,二十文收了劈柴,並再三囑咐吳蔚:再捕到魚一定要拿到百味樓來,小二還把上次吳蔚忘在這裡的竹筐還給了吳蔚,吳蔚將兩個筐落在一起,又去了市集。
這一趟收獲頗豐,共計一百四十文錢!
吳蔚先去藥鋪還了上次拿艾草的十文錢,孫郎中笑嗬嗬地把吳蔚叫進去閒聊了一會兒,走的時候又給吳蔚裝了一些艾草,說是陪他這個老人家說話的酬勞,吳蔚雖然收了但並沒打算白拿,下次來還是會如數結賬的。
還剩一百三十文,吳蔚有些難受,棉花三十五文一兩,四兩棉基本就不算什麼厚棉襖了,可這回連四兩棉都買不起了……
吳蔚還是來到了賣棉花的地方,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哄得老板眉開眼笑,按照三十二文一兩的價格賣給吳蔚四兩棉花,剩下兩文錢吳蔚和老板連要帶討的買了一小捆線,足夠繡娘做好這身衣裳的。
辛辛苦苦大半天,一文錢沒剩,吳蔚還是覺得很開心,把裝棉花的那個袋子牢牢係好,檢查了幾遍才放心。
回到家,繡娘見魚都賣了,眼巴巴的等著銅板進賬,卻見吳蔚隻是交給她一個布袋。
“喏,今日的進賬都在這裡了……你先把棉衣棉褲做了,不然咱們怎麼去二姐家串門?我明天再去市集一趟,賣點柴,銅板總會有的。”
繡娘將裝棉花的袋子放到櫃子裡,拿出一雙全新的厚底布鞋捧給吳蔚:“你試試,看看跟不跟腳。”
從好幾天前繡娘就在納鞋墊兒了,吳蔚還以為繡娘要給她自己做一雙呢,沒想到……
“繡娘,你能不能彆光顧著我啊?你看看你腳上那雙鞋,都快破洞了……怎麼不給自己做一雙?我這鞋你才給我做完幾天啊,還能穿,你好歹也給自己做雙厚底鞋吧?不然艾灸都白做了!”
聽著吳蔚帶著心疼的抱怨,繡娘隻是笑,片刻後才說道:“自從我會做針線活兒,娘也上了歲數眼神不如從前,幾乎不再做針線活了。但是有一樣……娘做了一輩子,從來都不讓彆人做。”
“……是什麼?”吳蔚終是拗不過繡娘的,坐到繡娘身邊開始試鞋子。
“就是我爹的鞋子,這麼多年我爹的鞋底兒都是我娘親手一針一線納出來的,每一個針腳都很用心,家裡其他人的鞋子我都做得,唯獨我爹的鞋子,必須是我娘親手做的。”
“這是為什麼?”吳蔚好奇地問道。
“我也問過我娘同樣的話,我娘說,她還是姑娘的時候,家裡的長輩就常說:‘鞋舊窮半截兒’,鞋子穿到外麵是穿鞋子人的體麵,也是家中女主人的體麵。納鞋底兒是個憑良心的仔細活兒,要密,要厚,還要平,行針疏了沒走幾步路鞋底兒就破了,薄了走不了山路,若是行針不平……腳底會磨出血泡來。這一針一線看似不起眼兒,卻都是心思,稍有不耐煩的,穿鞋子的人就要遭罪了。你每次去市集都要背那麼重的東西,這哪裡是你該做的呢?我不能與你分擔本就不該,不能再讓你的腳遭罪。”
見吳蔚沉默不言,繡娘繼續柔聲道:“我娘說,市集上的那些商販眼睛可毒了,若見你穿得窘迫便會心生怠慢,壓低收東西的價格,我每天都在家裡,鞋子衣裳新了舊了的又有什麼打緊?不能讓市集上的人看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