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婚期提前許多。
魏老爺原本還提防魏蟬兒會逃,派了幾個家仆來盯著,但魏蟬兒緘默寡言,又聽他的安排去訪了幾次李家,看不出名堂,便放鬆了警惕。
這樣過了十來日,魏蟬兒突然反常了。有一天,她房裡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等人趕去看時,隻看見玉鶯撲倒在地上。
“你個倒黴背時的,竟把李公子贈我的杯子打碎了。”
魏蟬兒蹙著眉,又對來人說:“往日念著她和我十幾年情分,可今日,我忍無可忍,來人,把玉鶯趕出魏府去。”
管家聞著動靜跑來,驚道:“小姐,你何故要趕玉鶯走?”
魏蟬兒指著地上一攤碎瓷片,不耐煩地揮手:“這蠢丫頭把李府給的東西摔了,若是往後李家提起,我拿什麼來應?這不是為我添堵麼,反正再幾日我便要出嫁,也用不著這丫頭再服侍我了。”
管家猶豫了一會,為玉鶯求情:“小姐,出嫁後您還是要帶陪嫁丫鬟,玉鶯若是走了,這可如何是好?況且,杯子可以再買……”
“彆多嘴了。難道我魏府還少的了丫鬟?你問問翠鯉她們,若是哪個不願意跟我走,都一並趕出去!”
管家知道魏蟬兒恐怕因著前幾天的事兒脾氣出了問題,便也不引火燒身,喏了一聲,把玉鶯帶下去。
玉鶯滿臉淚痕,問:“管家,我走了往後該去哪啊?”
“興許外邊酒樓還缺個端茶倒水的,我若是有熟人為你介紹個,”管家歎了口氣,“你也是的,怎麼一不小心就惹了她……”
玉鶯低下頭去,囁喏道:“小姐往日不是這樣的,想必……是要出嫁的緣故。管家,這賣身契,要讓老爺看麼?”
管家想了想,這事還是不要讓魏老爺知曉為好。若是魏老爺再懷疑起魏小姐,少不了折騰他們這些下人。
“不必了,我替你消了它,今日你便收拾著東西走吧。”
“是。”玉鶯整了整袖口,低頭拜了一拜。
*
等到婚期到的那一天,魏蟬兒一早起來梳妝。這嫁衣也是前幾日方才趕製好,大熱天的,層層疊疊的禮製悶得慌。
翠鯉在邊上為她梳妝,魏蟬兒餘光打量了幾眼,道:“往日沒發覺,你同我生得有幾分相似。”
翠鯉惶恐:“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魏蟬兒笑了一笑,“莫非同我生得相似是觸了什麼黴頭?”
“奴婢並非此意……”
“好了好了,我知道。”魏蟬兒道,“你去書房把我往日讀的那本書尋來,名字我忘了,你看上邊有我寫的字便知了。”
今日魏府忙碌,隻有翠鯉來幫忙梳妝打扮,待會還要迎魏姑姑來替魏蟬兒梳頭。
翠鯉猶豫了一下,想起玉鶯前幾日被趕出魏府,心上不安,唯恐惹的魏蟬兒不高興。反正距離李家轎子到還要許久,也不耽擱時辰。
她出了魏蟬兒的閨房,到書房去。
翠鯉前腳剛走,魏蟬兒從枕頭下麵翻出一卷紙,將奶娘送的彈弓彈了彈灰,放上去,往窗外瞄準,發了一弓。
紙團飛出去,落在她房外的樹上頭,魏蟬兒緊張地盯著,隻見那紙團成功落在了院牆之外。她鬆了一口氣。
過了不久,翠鯉拿著一本書走進來,邊走邊問:“小姐,我尋到了,你瞧瞧是不是這一本?”
卻聽不見有人答應。翠鯉摸不著頭腦,進了屋,四處張望,隻見小姐還端坐在鏡子前。她放了心,卻又猶豫了一瞬。
忽然,脖子後一痛,她眼前黑掉,直挺挺倒了下去。
“快換衣服。”邵慕道了一聲對不住,把翠鯉身上的衣服脫下給魏蟬兒,又從魏蟬兒那拿過嫁衣,套在翠鯉身上。
魏蟬兒潑水洗儘臉上的妝容,匆匆拿起筆在翠鯉臉上描妝。
她把翠鯉的發髻拆掉,扶著她坐到鏡子前,從背影來看,和自己八分相像,想必能瞞過一時。
邵慕在灶房投了個火折子,一時間走水了,原本魏蟬兒房邊看守的人都跑去救水,一霎時空空蕩蕩。
魏蟬兒匆匆把準備好的行李包裹背上,邵慕抓過魏蟬兒的手,往樹上翻去。魏蟬兒心想,她爹日防夜防,怎麼就沒懷疑這棵樹呢。
等她翻過了院牆,恍然記起,這棵樹,是二十年前,母親懷她五月時栽下的。魏蟬兒最後看了一眼榆樹的枝丫,心上落下一聲長歎。
一切都將於今日結束,她的舊夢也好、往生也罷。
灶房的煙子飄得很高,日頭漸起,邵慕把東西都塞進馬車上,催促馬夫快走。兩人在顛簸的轎子上頭,總算定下了心。
“你現在聽嗎?”
魏蟬兒搖頭:“待我們會合了玉鶯,再講給我聽吧。”
前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