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摘窗前已無男人的身影。
仇天為她辟開一條路,細聲道,“謝姑娘請。”
謝知雪純黑的瞳珠劃過一抹流光,收回目光,“那就叨擾了,敢問小哥您家公子是?”
她語氣小心。
仇天看著她那滿目困頓,又有些小心的目光,不由狐疑起來,莫非這謝姑娘真的不知道這水榭是公子的地盤?許是他見的太多有心機的女子,故而把所有女子都當成蓄意接近的之人?
這可不好。
仇天語氣恭敬了許多,“我家公子是陸家三郎。奴叫仇天,姑娘叫奴仇天便是。”
眼前的少女眼睫迅速顫了兩下,瞳孔放大好幾倍,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原來是探花郎呀。”調子都高了許多,顯然不知。
嗓音帶了幾分磕巴,“那,那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彆叨擾到探花郎的清淨了。”
仇天基本可以確定,這謝姑娘是真的不知道這水榭是三公子的。
“無礙的,是公子讓您進去的。”
隻見少女糾結一會,“那邊打擾了。”
仇天一笑,這會倒是真誠許多,“請——”
剛一踏入水榭內,暖意撲麵,燃燒著的地龍把寒氣隔絕在外,屋內清雅,顯然是文人所居之地,處處都是書籍與畫卷,但隨意一看那墨寶用的都是極好的。
外頭天氣沉悶潮濕,仇天為她遷來一張椅子,端來一盞茶,“謝姑娘且等著,奴這就去和人找你的婢女。”
謝知雪感激道謝。
仇天退了出去。
整個水榭除了守著的丫鬟站在門外,裡麵並無其他人。
謝知雪想起方才在二樓的陸明璋,並未下來,想來應當是在避嫌。
謝知雪當然不能明晃晃的上樓去找人,這……太明顯了。
但又不能什麼都不做。
夢裡,陸明璋成了權傾朝野的小閣老,就連皇帝都忌憚三分。
就像爹說的,隻有陸明璋,才能庇護住謝家。
謝知雪自然不會癡心妄想的嫁於陸明璋。
一個世家大族繼承者,宗族實力錯綜複雜,關係千絲萬縷,像這樣的男兒要娶的自然是於家族有所裨益的妻子,不可能賭上家族的興衰去娶一個毫無助力的主母。越是站在高位的人,越是將利益看得透徹。
但,如若能與他有些牽連,讓他對她產生點情分,像陸明璋這般謙謙君子,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隻要有那麼一點情分在,就夠了。
謝知雪垂下眼睫,觀察著外麵丫鬟並未關注屋裡的動靜,她目光梭巡一周後,直接將手裡的茶碗摔碎,滾著的茶湯倒在手腕上,痛得她不忍低喊一聲。
門外候著的丫鬟明顯聽到了摔茶碗的聲響,快步走了進來。
“姑娘,你沒事吧?”丫鬟匆匆跑了過來。
謝知雪瑟縮了兩下手,“抱歉,我剛才手凍僵了,一時沒拿穩,把茶碗給摔了……我,”她咬了唇,“這茶碗多少錢,我賠。”
丫鬟看著那紅了一塊的手腕,與雪白的肌膚形成刺眼的對比。
她連忙取來冷水浸泡著謝知雪的手,“姑娘,這事先不說,奴婢先去請示公子,再請大夫為你看看。”
謝知雪還未回聲。
“發生什麼事?”
沉沉帶著略微鼻音的聲音傳來。
謝知雪心臟緊緊跳動,回頭看去,那珠簾下的一道人影,不知何時下了閣樓。此刻外頭天氣沉悶潮濕,他周遭卻像是浮著光,看著猶如三月陽春般熾目。
珠簾晃動,隱約可見他峻白清霜般的麵容,眸光微垂,隔著珠簾淡淡凝視而來。
丫鬟沒有慌亂,將方才發生事情交代清楚,“謝姑娘用茶湯灑了手,手背上冒了紅,奴婢正準備去請示公子。”
靜了一會,那簾下的人終於有了聲音,“去請郎中。”
丫鬟應聲。
“三公子實在客氣,一點小小燙傷而已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三公子能夠收留我,還為我尋婢女,我已是感激,不敢過多叨擾。”
她連忙起身,聲音帶著極為不好意思的細軟,綿綿的像是細雨般,那雙眼睛極為明亮的望著他,睫毛一顫又一顫。
紅唇一張一翕,仿佛似隨時都能喊出夢中那句:三郎……
陸明璋喉頭輕滾,眼裡褪去了些許霜寒。
謝知雪以為自己說錯話。
隔著珠簾,她看不真切。
隻覺得那探花郎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像那日在中堂初見的一樣。
有種莫名的窺伺感。
良久隻聽見那般清霜的般聲音,淡淡而道,“舉手之勞,謝小姐是在我這裡傷著,不能不顧,雲初,去叫郎中來。”
叫雲初的丫鬟應聲,快步走出水榭。
空氣陷入無端的沉寂。
正值梅雨季,窗外灰蒙潮濕,連空氣都帶著些綿軟纏人,房中燃燒的若有若無的香,抵消了那股潮濕味道,很好聞。
“三公子……”
她聲音極輕,卻在這寂靜的暖閣裡像是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陣陣漣漪。
一瞬間那語氣與夢中的三郎交織,幾乎是如出一轍的嗓音語調。
陸明璋瞬然抬眼。
謝知雪猝不及防的對視上那幽冷的目光,心露半拍,有種被獵人盯上的可怖感。
就在她心神未定之事,寡冷的嗓音再度傳來,“何事。”
謝知雪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我想說你這裡的香好特彆,很好聞。”說完,她又靦腆一笑,補充一句,“還有就是,謝謝你幫我尋婢女,又為我請郎中,三公子真是極好之人。”
灼灼搖曳的火光,照著雪白如玉的小臉,那紅撲撲的嬌靨帶著些許光芒的望著他,說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頭,脖頸彎下時,有種纖細易折的脆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