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蟬 不了,我們有生殖隔離(2 / 2)

她自由了。

初夏濃密的樹蔭下,一隻蟬通體透明,雙翅宛如薄紗,渾身折射著金屬微光。

它蛻去了原來的殼,振翅飛走,隻剩下蟬蛻還掛在枝頭。

*

債權人行動得很快,夫妻的共同財產很快便被法院凍結。她要證明廖磊偽造了她的簽名,還要舉證債務未用於夫妻共同生活,打官司需要的時間太久。

座落在燕城的大平層和代步用的大G被債主們申請了財產保全,可那本來也不是她的東西。唯一麻煩的是征信黑名單,還需要段時日才可能解除。

沉沒成本太多,但也要迅速止損。無論結果如何她得認,哪怕咬斷牙齒。

易五乖順的人生中,第一次任性,不願向易國昌低頭——她的父親,在接到電話,得知女婿欠債跑路,女兒向法院遞交離婚申請書之後,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是:

“他有今天,責任全在你。把你的丈夫找回來。至於離婚,想都不要想。”

在易國昌的那套邏輯裡,家族榮譽比天大,離婚等同於榮譽謀殺,更是生生切斷了廖磊父親這條好不容易牽上的線。

事情的根源不在廖磊賭博,而在於易五偏偏要做什麼該死的女強人。她丈夫有今天一定是她忙於工作,疏於對他的關心照顧;她必定沒有千方百計地滿足丈夫的所有需求;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態看著就令人生厭。

女婿是半個兒子,女兒連人都不是。

易五在電話這頭,聲音比臘月的冰霜更冷:“您和廖磊他爸,手眼通天都找不到他,指望我這個一窮二白的老賴?連追債的都散得差不多了,嗬嗬,您怕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吧?”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連sim卡一齊扔掉。

跌落井底,沒人遞繩,逃出生天還得靠自己。年初的熱播劇,易五掃過一眼,男主有句話說得好:“如果她想證明自己是個人才,她要像我一樣把自己撈上來。”

要的。她必將千萬次,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打撈上岸,洗涮晾乾,再坐在甲板上曬太陽。

在基金公司時,她積攢了一些人脈,但人因利而聚,過去的交情早就像隨風而散的煙。人情世故本該這樣,人走茶涼。

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計劃,她把電話打給了朔星娛樂的經紀總監米合美。

第二天,米合美便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小五,我把醜話說在前麵。所謂的獨立經紀,其實連個臨時工都不算。藝人從自己的收入裡撥出一些給你,那也是看天吃飯。助理保姆的活兒分到你頭上,該乾也得乾。”米合美在電話那頭吞吞吐吐。

“合美,謝謝你。已經很好了,至少有底薪還包吃包住不是嗎?我現在高鐵和飛機都坐不了,哪個公司敢要我?跟著他,出門還能蹭他的車不是?”易五無奈地苦笑。

從金融精英到失信老賴;從耶魯的統計學碩士,到十八線歌星的無證經紀。世事變幻,滄海桑田。

敲定好日期,她便著手準備去沙市。

離開安保嚴密的大平層和大G,安全成了首要的麻煩事。這段時間,她一直龜縮在市郊的酒店,全天24小時呆在房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嚴陣以待。雖然做了財產保全,追債的那群人明顯消停了不少,但她還是揣著一顆砰砰直跳的心。

正如同她曾告訴鹹豬手的,現在外麵想乾.死她的人,排著隊呢。

出發的日期一天天迫近。無論如何,她也應當和媽媽道個彆。

全副武裝地出門,見完媽媽後又全副武裝地回到酒店。

一隻腳踏下出租車時,她還在暗自慶幸一切順利。

直到一個黑影猛地出現。暴力、強悍、憤怒地將她拖走,像拖一具可憐的動物屍體。

頭發被完全扯住,每根發絲都要從頭皮剝離。

她顧不上尖銳的疼痛,奮力掙紮。情急之下隻能跪坐在地,可那人還在用力,最後她隻能壓上全身的重量,轉為俯臥,用手肘在地上艱難挪動著,用儘全力去抓出租車尚未合上的車門。

手機在挎包裡,挎包在黑影手上。Damn.

前額在拉扯中重重砸向地麵,她忍著痛抬頭不顧一切地衝著司機大聲呼救。

“拜托您報警,救救我!!我不認識這個人,拜托您!!我會謝——啊!”

“這是我老婆,嘿嘿。我們倆嘛,有點小矛盾。”黑影直接捂住了她的嘴,衝著司機這麼解釋。

司機見怪不怪地撇開了臉,了然地點點頭,而後“砰”地關上副駕門,揚長而去。

隻留下滿地四散的浮塵。

易五在恍惚中聽到了寒蟬鳴泣,可這分明是夏天。

原來謊稱成家務事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實施暴行。

何況,這個人壓根不是廖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