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而彆 “我就說吧。”鄭龜壽嘟……(2 / 2)

敕勒歌 赭梧 3844 字 8個月前

這些天是阿忍最輕鬆愜意的日子。她在沙州每天都有很多活要乾,路上也不斷責問自己,現在雙眼一閉什麼都不去想了,經常一覺睡到中午。醒來後就練練字看看書,再去逛街,她尤為喜歡逛泥塑鋪子,一邊看天南海北的泥塑作品一邊揣摩自家的方法,越發覺得義父的技藝登峰造極,有些手癢了,卻一直沒找到賣泥塊的店鋪。

去問問伽衡,讓他幫我買兩塊回來。

她一想到伽衡就嘴角上揚,獨自傻樂半天,整理好麵部表情後才推門出去。找了一圈又沒找到人影,曹沛沛坐在石階上曬太陽、練習漢語發音,她問:“沛沛,你知道伽衡去哪裡了嗎?”

曹沛沛盯她:“趙娘子,你每次找我就這一個問題啊。”

阿忍一時語塞,他低下頭,“他和聞辯都走了。”

“走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我就是看見他們收拾好行李出城了。”

她滿腹疑慮,但是曹沛沛已經明顯不開心了,她不好再多問。說了一會兒話後,她又找商隊裡其他人,隻有鄭櫪知道聞辯和鄭龜壽去了杭州,誰也不知道伽衡去哪兒了;又去伽衡房間,什麼紙條之類的也沒有留下。

此後的日子平靜卻暗流湧動,長安城該怎樣還是怎樣,笙歌舞樂,萬國來朝;哥舒翰據守潼關,李光弼與郭子儀接連大敗叛軍史思明部,切斷了叛軍前線與範陽之間的交通線,叛軍東進被張巡阻於雍丘,南下又被魯炅阻於南陽,安祿山腹背受敵。形勢一片大好,就連樂坊也出了許多讚頌聖上軍功的詞曲。阿忍原來是不了解這些事的,最近常去宣化坊的“交壤記”——她苦苦搜尋半月後發現的一家有泥磚賣的泥塑鋪子——找廣願喝茶閒聊,從她那兒聽說的。

廣願三十多歲,有兩個孩子,然而覺得在家當大娘子太無聊了,正好從小拜師學泥塑,便開了這家交壤記做做生意。阿忍逛完了所有的泥塑鋪子,覺得這家小店是最彆出一格的,可具體哪裡好也說不出來。趙無量精心培養趙有覺為衣缽傳人,對她隻是教著玩玩而已,所以阿忍隻是會而不精。縱使如此,她搭木架的時候廣願便道:“你是趙無量教的?”

“這便發現了?”她驚歎道,“我是他義女,略懂一點。”

“木架就是佛的骨骼呀,通過打釘確認頭、肩、胸、腰的位置,內行人看身材比例就知道師出何門了。”

阿忍想了想,把木架拆了重搭,這回廣願就看不出趙無量風格了。“因為我沒有在做佛像,”她解釋道,“我想著具體的人,身材當然和佛不一樣。”

廣願看著那寬肩窄腰高個長腿的木架,“情郎呀?”就眼見著阿忍臉紅起來,慌慌忙忙給拆了。

她前仰後合地笑了半天,覺得逗小姑娘真好玩。“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情郎好啊,不像我見都沒見過夫君就嫁過去了。不過他人也不錯,能湊合過。”她拉過阿忍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邊坐下,“可是你天天來我這裡,怎麼不見你情郎出現呢?”

“他走了。”

“走了?”廣願差點想說一句節哀,瞧著阿忍的神情又不像那個意思,“去哪裡了?”

“我也不知道,他沒跟我說。”

“節哀。”她誠摯道,“換一個吧。”

阿忍於是拚命說服廣願他很好,越說廣願臉上那種混雜著憐憫與好笑的表情就越深刻,反問道他是不是摸過你的手?是不是親過你臉?你以為真的是有什麼急事嗎,他動手動腳得逞了,新鮮勁兒過去了,就去找下一個女人了。啊你說什麼?還是個胡人?廣願幾乎一腳把木架踢翻,恨道:“那就更不可信了!他跑到天涯海角你都找不到。”

阿忍早聽沙州的鄰裡女子們說過男人不可靠,她從前沒體驗過,不知道究竟有多不可靠。這下被廣願的話給驚到了。那些隱晦的、曖昧的、心照不宣的暗流她自然不好意思清清楚楚地講給她,讓她判斷一下是真還是假,隻是小聲道:“可是他表現得很真誠,你是沒看見。如若他對我不是真心,那寺廟裡那些僧人對佛也不是真心的。”

“確實不是真心的啊。”廣願奇道,“你們沙州的僧人很虔誠嗎?長安的僧人都是混香火錢的。”

阿忍三觀巨震,又聽她接著說:“那安祿山,早年還偷人家羊,聖上給他三鎮節度使的權利,貴妃收其為養子、為其洗三,皇恩浩蕩呀,這他都要造反!你說男人多無情?天寶十三年,叛亂事宜已準備好,他還敢去華清宮跪地慟哭,你說男人多會演?”

廣願滿意地看到阿忍一會兒沒說話。

阿忍是真的恍恍惚惚琢磨出了點什麼。雖然不覺得伽衡真的從此拋下自己不顧了,但在原來隻是疑惑的基礎上,多了一層失望。她早就懂得世上的情義都是不堅牢的,最近身邊出現一個男人,居然就給忘了

趙安忍,你趟這趟渾水做什麼,他真的走了呀。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從寂靜中走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