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方才一堆男子爭相買豆腐,原先準備賣一日的豆腐不過半日就見底了。
最後一塊豆腐被慕名前來的男子買走後,田母歎了口氣,把手裡東西收拾利索準備關鋪子回家。
一來是豆腐全賣完了,二來是放心不下惜沅的身體。
惜沅自然沒有異議,她也覺得田母年事已高,本就不該再整日操勞,早點回去休息也好。
見剛支起不久的田家鋪子又要落下,躲在一旁窺探的人坐不住了,有男子裝作若無其事路過,問道:“二娘子,我瞧著你家這鋪子才開沒多久,怎的就要關門?”
惜沅手上動作不停,道:“豆腐賣完了自然就要關鋪子。”
聞言,男子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手裡提的豆腐,整整十塊,有不小的份量。他不由麵露懊悔 暗歎自己頭昏隻顧著博二娘子注意,沒想到這一茬。
這可如何是好?
“二娘子,明日可還來?”男子問道。
惜沅已經收拾好所有東西,直起身輕飄飄看了眼這名男子,留了句“不知。”轉身挽上田母的手臂,幾人一同走遠,給男子留了個背影。
段瞳坐在窗邊,視野極好,自然發現這一變故,有心想下來阻攔,又礙於方才剛丟了狠話,隻能僵著身子看人走遠。
待連影子都瞧不見,才沉著臉砸了一桌的茶杯。發泄後總算冷靜下來,不由琢磨起田家二娘子的態度。
她該不會是被自己方才的舉動給氣走了吧?這人也太小氣了些,自己是不會去哄的!除非、除非她明日還來賣豆腐,要不然他是不會低頭的。
茶館掌櫃就躲在角落,看段家少爺臉上神色變來變去,也不知在琢磨什麼,他隻盼不要再砸東西才好。
*
田家的宅子離自家鋪子不算遠,也就兩裡路。
一路上,田苗賭氣走在前麵,一口氣不帶喘地走到家裡,直直進了自己屋,把門一關,再沒有動靜。
田母同惜沅落在後頭,慢了幾步進門,隻來得及聽見一聲震天的關門聲。
田父去世的早,田母一人靠賣豆腐將三個孩子拉扯長大。田家三兄妹也知曉阿娘的艱辛,故而格外乖巧懂事,從不敢忤逆不孝。
如今田苗卻這般不懂事,讓田母愈發搖頭歎氣,看向惜沅的目光含著歉意:“這孩子不懂事,我一會兒定說她。”
惜沅搖頭,她一點也沒生氣。今日田家阿姐本就是因為她遭了無妄之災,生氣也是應當的。
她從醒來那日便發現田家阿姐不喜歡自己,想來也是,誰會喜歡一個一出現就給自家帶來麻煩的人。
惜沅醒後,因為額頭遭了撞擊記憶全失,隻記得自己叫餘惜沅,其餘一問三不知。她聽田母說,是在銅安鎮不遠處的崖底撿到自己的。那時的她渾身是血,瞧著隻剩一口氣了,便花了點力氣把她帶回家。
她整整昏迷了三個月,期間請了無數郎中,用了數不清的藥材,才堪堪吊住她這條命。
剩下的,郎中隻說聽天由命。幸好惜沅最後還是醒來了,經過幾日的休養,身體也算恢複了大半。
不過,她這一條命,是花了田家攢了半輩子的銀子才救回來的。
田母卻隻是擺手,一臉不以為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醒了便是好事。”
田母心善不需要她回報,惜沅卻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現如今身體未好,乾不得旁的活計,卻也不能真當個吃白飯的。
為此,能下地走動後,惜沅便自發地去田家豆腐鋪幫忙,誰知道反給田家人惹了更大的麻煩。
田母見她皺眉,不由拉著人到炕上坐下。嘴裡念叨:“你這還病著呢,快些坐著休息。我昨日夜裡就叫老二把院子裡的老母雞給殺了,我現在正好去給你熬點雞湯來補補。”
田母做事向來風風火火的,這頭還在說話,那頭人已經走到門口去了,惜沅來不及勸阻,隻能眼睜睜看著田母出門去。
“哼!”田母前腳出去,田苗後腳就出來了,倚在門邊看著惜沅,“你說你好手好腳的還要賴在我家幾時?”
之前,餘惜沅還躺在床上她也不能把人攆出去,可眼下病已經好了大半,怎麼還擱這謔謔她家呢?
“阿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惜沅姐?”未見人便先聽見田安的聲音,隨後就見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
田安方才去自家鋪子撲了空,擔心家裡出了事急忙趕回來,誰知一進門就聽見阿姐又在欺負人。
田安先是找來帕子抹了一頭熱汗,接著又喝了一海碗的冷茶,才繼續道:“惜沅姐如今失憶了,除了咱家她還能去哪裡?你彆這麼小氣嘛,不就是沒了件新衣裳,也值當你記仇到現在?”
田安話裡那件新衣裳,是惜沅來之前的事。田苗同西街賣鹵肉家的二娘子一同看上了一件衣裳,那家老板也是個不厚道的,說是價高者得。
他阿姐同那鹵肉家娘子本就不對付,眼下更是不甘示弱,央了阿娘許久才讓阿娘鬆口給銀子買衣服。
誰知道阿娘半路撿了惜沅姐回來,正是急需用銀子的時候,那衣裳自然不了了之,讓鹵肉家娘子得去,下了阿姐臉麵。
“田安,你什麼意思?”田苗麵色微變,氣急道。
田安站在惜沅身邊,是維護的姿態。他一句話沒說,卻像什麼都說了。
明明自己才是田安的親阿姐,他卻幫一個外人指責自己。田苗今日本就攢了一肚子邪火,眼下愈發不平:“田安你個白眼狼!既然你覺得她餘惜沅什麼都比我好,你乾脆認她當阿姐吧!”
丟下這句話,田苗當著兩人的麵頭也不回地跑出家門。
田安下意識想追出去,半路卻想起來屋裡的惜沅,又退回來,一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