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田家阿姐睡覺不老實,夜裡翻來覆去鬨出各種動靜,導致惜沅幾次被吵醒。
眼瞅著窗邊透出亮光,阿姐總算老實睡去不再出聲,惜沅卻是再睡不著,無聲歎了口氣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惜沅推門出去,發現外邊天色剛蒙蒙亮,四周靜悄悄的。
惜沅披上外衫走到院子裡,剛準備去水井處打水洗漱,就聽見門鎖晃動的聲音。
她警覺地扭頭看去,門外那人似乎是發現裡頭上了門栓,漸漸沒了動靜。
難不成是遭賊了?惜沅猜測,可又尋思若真是賊人怎會蠢到走正門驚動主人家。
許是自己沒睡好,一時聽岔了,惜沅這般安慰自己。可還沒等放下心來,就又聽見了嚓嚓的響動,比之方才更加明顯。
“砰!”一聲落地的輕響,夾雜著男人低沉的氣喘聲。
“你是誰!”
“你是?”
兩人同時出聲,皆愣在原地。
惜沅沒聽清賊人說了什麼,加上這會兒天色半亮 ,她隻能依稀瞧見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牆角處,不由渾身一繃,伸手胡亂摸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握在手中。
“抓賊啊!”眼看那賊人身形微動,就要朝自己走過來,惜沅閉眼揮著手裡的東西就要招呼過去。
“啊啊啊!阿姐!小安!”惜沅一麵胡亂揮舞一麵大聲呼喊,“家裡進賊了!”
“這位姑娘,你……”田瑞伸手擋住朝自己揮來的擀麵杖,試圖弄清楚麵前的狀況,無奈眼前這人似乎聽不進去自己說的話。
且這小女娘瞧著弱不禁風,手上力道著實不算小,他險先要招架不住了。
“何方小賊敢闖你爺爺家!”這頭田安著一身褻衣手裡握著根木棍從屋裡罵罵咧咧地跑出來。
那頭田苗也光著腳推門出來,揉著眼睛顯然還沒睡醒:“抓、抓賊……”
剛擋住擀麵杖,扭頭又來根木棍,田瑞頭疼不已,歎了口氣,道:“小安,是我。”
木棍啪嗒掉在地上,咕嚕滾了一圈,無人在意。
田苗、田安異口同聲:“大哥!”
*
屋內,有人點亮油燈,照清了裡頭神色各異的眾人。
惜沅坐在左側,手裡還死死捏著那根擀麵杖,耳尖紅的滴血,一臉羞憤欲死。
田安同田苗兩人緊緊靠坐在右側,更是大氣不敢出。
尤其是田安,一想到方才自己喊出的那句話,就恨不得回去給自己一個嘴巴子,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田母坐在主位,她先是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不發一言的大兒子,佯裝生氣拍了他一掌,笑罵道:“哪有人回自己家還要翻牆的,你看把惜沅給嚇的。”
田瑞乾咳了一聲:“有門栓。”
屋內的僵持總算被打破,田安恢複平日的嬉皮笑臉,大著膽子附和道:“就算有門栓,大哥你回家也不能翻牆啊,惜沅姐都被你嚇壞了。”
“惜沅?”田瑞聲音沉,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念出,叫惜沅平白一抖。她小心瞥了眼坐在嬸子旁邊的男人,沉著臉不怒自威。
原來嬸子提過的大兒子就是他。
田母看著自家老大陰沉沉的臉色,直歎沒救了。她這大兒子從小就同個老學究一樣,寡言少語,成日裡黑著臉,弄得底下兩個小的見到他如同耗子碰到貓似的。
如今,瞧著像把惜沅也給嚇住了。
田母搖搖頭,三言兩語把自己如何撿到惜沅的事給交代了。
田瑞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阿娘從崖底撿了個命在旦夕的女娘這事,也曾知會過他,甚至不少藥材還是他在縣裡尋來的。
不過這幾個月縣裡事多,藥材都是托人帶回來的,今日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阿娘撿回來的人。
“惜沅,這便是我時常同你提起的那在縣裡當值的大兒子,你喚他一聲大哥便是。”田母招呼惜沅上前。
惜沅紅著臉上前,注意到田母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連忙把手裡的擀麵杖藏在身後。
“大哥好!今日之事是我魯莽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喊抓賊。”
毫無緣由,田瑞叫這聲“大哥好”逗笑,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不過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看出他是笑著的。
他眼底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你記得自己叫惜沅,那可知是哪兩個字?”
田安遠遠瞧著,一臉驚奇,這還是自家能少說一個字就絕不多說的大哥嗎?這問的是什麼廢話,是哪兩個字又有什麼關係?
惜沅也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回道:“禹惜寸陰的惜,澧蘭沅芷的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