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彆離 南枝被老白堵在萬壽堂門口,嚇……(2 / 2)

她該是有多害怕一夢成讖,害怕自己真成了荷花池裡的一具女浮屍。書裡寫過溺死的人的死相,她這小胳膊小腿都得泡的浮囊,嬰兒肥未消的圓臉就更圓了。

娘要是認不出她來可怎麼好,溺死的女屍都是不好再投生的。

南枝有時候自己也不明白,那些看不上自己的,鄙夷的話術,走馬燈一樣的在眼前跑過。那麼多人都告訴自己夢是假的,夢是反的。管他們是真心安撫還是假意安慰,她統統都沒聽進去。

隻有這一件事,她把自己的性子縮成了老鼠一樣想逃過,也沒能逃過......

隻能勇敢一點了。

父親,既然我說的話你聽不進去,那就被怪女兒掉臂不顧了。

想到這裡,代替顫抖的身體,她隻能咬緊牙關,抱緊手臂:“小果,小果,你來一下!”

要說讓她惦念的,除了早死了的娘以外,就是小果了。但南枝自以為,自己將小果視為在府裡唯一可以依靠的夥伴,但她自己不過是小果的營生,大難臨頭了,是要各自飛的。

聽彆人說,小果是三四歲父母被山上的熊瞎子吃沒了之後,被小舅要發賣給人牙子的。那個年頭鬨饑荒,還下不了地的奶娃娃是隻能等死的。

南枝的娘心軟,自己動了所有嫁妝帶回家來和南枝養在一起。比起家仆更似親子。

“姑娘,您是不要我了嗎?”,小果不知道南枝具體是什麼打算,但也知道今日不尋常,今後的日子也不能再這樣蒙眼裝瞎的過了,因為南枝手中捏著自己的賣身契。

南枝心裡難過,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姐妹倆就這樣互相望著,默默的把手握的更緊了些。

“你聽我說,你是娘買來的,不算魏府家仆,如今賣身契在你自己手裡了,娘咽氣前落了印。

如今賣身契在手,買主印也不缺,你自行去衙門消了奴籍。諒我走後,他們也沒理由難為你。”,南枝曉得,小果還小自己兩歲,沒有主見,現在肯定更是慌了神。

“姑娘......”,賣身契上了年頭,又一直被南枝藏在身上,那時小果的手印好像一顆枸杞大都不顯眼,原來她們已經互相依靠了這麼久了。

“你彆哭,彆讓外麵人聽見。”

“姑娘,姑娘,你是要去哪兒啊!”,小果小聲抽泣著,仿佛突然被人抽取了主心骨。

但南枝什麼都不能說,也未曾讓小果知道過自己每次溜出去去了哪兒,隻說兜風,連帶著賣身契,又塞了沉甸甸一布袋銀兩給小果:“你不要問,隻管自己逃命,過幾日你便出府,但不能出城,多找幾家旅館換著住,彆出門,彆與人親近。過了風頭,你再出來找個裁縫鋪子做工。”

“可記得住?”

小果這樣的孤女,出了城是沒有活路的。

南枝好像忘了,自己也要是孤女了。

“記得住,姑娘說什麼我都記得住。”

小果大口喘著氣,拉著南枝的衣袖:“姑娘愛吃青梅不愛吃烏梅,小果記得住。姑娘不喜歡刺多的草魚,因為被紮過嗓子,小果也記得住。夫人生前愛給我們繡團花紋的肚兜,希望姑娘和我平安健康,我也記得......”

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南枝隻能摟小果在懷裡,拍打著她的後背,哼點娘愛唱的童謠給她聽,她頭一次希望,這個夜漫長點,再漫長點。

那之後,她的精神從未如此充沛過,每一頓飯都好好吃,每一覺都想儘辦法踏實睡,在不知不覺送走了小果之後,南枝感覺空前鎮靜。

她堅信好消息就在......

混混沌沌的感覺到了困意,渾身像是被人用藥迷了一樣鬆軟。夢裡她飄飄忽忽出了城,買了農田雖苛捐雜稅沉重,度日艱難,但溺死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麼自由的夢,多好啊.....

直到突如其來,感覺自己眼前一黑,被填埋在了一個容器裡,外麵沒有聲音,她也沒有聲音,安靜窒息的感覺像是濃密的蛛網把自己織在裡麵,她用儘每一根手指的力氣想把黑暗扒開,不斷翻身拍打都無可奈何,直到血腥氣把最後的生機掩埋.,一陣幽香傳來,瀕死感被驀然打破.....

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

南枝醒來的時候,從渾身燥熱撲著水汽試探性的喘息到大口喘氣,奮力的吞著口水,發覺自己的手死死的摳在堅硬的床板上,指甲斷裂了幾根。

她還活著。

窗外晨光熹微,本是熠熠向陽好光景,南枝身邊撈不到小果取暖,頓感孤獨,自己身邊一絲活人氣兒都沒有。

於是四下摸索,手邊有一物方方正正,立刻機警起來,汗毛倒立,謹慎的點燭探查。

距離魏木上朝仍有一個時辰,魏府裡醒著的人可不多。南枝盯著木盒思索再三,一手掩鼻,一手將木盒狠狠向地上砸去摔破。

沒有武俠小說裡場景發生,除了木盒的碎片,隻掉落了一張紙條寫道:明日太陽升起之前,萬壽堂後堂,一切按計劃進行。

楚人葬儀喜早,老白找到了一單適合一箭雙雕的生意。

南枝觀之大喜,向來是方才的夢讓自己警覺過頭了,這才發覺木盒用料非比尋常,夢中幽香正是來自這木料。被她砸的七零八落,真是可惜了。

沒工夫去思索老白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摸進自己的房間的,她就著燭火銷毀了紙條後,縮回床榻上,下巴抵著膝蓋後怕。

方才的夢又是什麼?都是窒息感但是和溺死的感覺截然不同,若仍是她認為的預示,瀕死感前的美夢又算是什麼?她還沒摸索清楚之前,有一次安慰自己,隻當是大事當前,自己的神經過度緊張,憂思深沉了。

老白不在堂中,一早來了少年處。

他話少,不喜人服侍,平日沐浴更衣一概自己來做。今日是不同。下人們都忙著用盛有辛夷、高良薑、香茅、蘭草、桂皮等香藥草的吊爐熏他的一身玄袍。老白則是在內室伺候他沐浴蘭湯。

“陛下可說了,為何如此著急準備祭儀?”,老白從浴湯裡撈起不耐煩的少年來問道。

“父皇近日裡頭疼的舊疾複發,宮中又頻發宮女失足落水墜井的血光之災。白雲觀道首向父皇諫言,說是這皇城之中宮女冤魂過多,若是不設法驅散,恐會影響國運。”。

少年名叫沈厝,實是陛下與皇後的第二子。去歲及冠後開府住在了內郭。

他一向喜靜,宅邸也選在了遠離鬨市處。

老白甚知這些鬼神之說沈厝一向不關心,但陛下難得在修道以外的事情上費心,還把兒女都齊刷刷的叫進宮,心中重視可想而知。

“這兩周,也辛苦你了。”,少年伸頭含住遞來的雞舌香,往銅鏡邊探頭一照,烏黑的眼圈和著鼻梁旁的小痣交相輝映,添了幾分頹唐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