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由沈厝之嘴,高而徐引的道出,反倒以正視聽。
沒錯,南枝這個保命的大樹,也還沒抱緊呢!
不是無人捉其中錯漏,無非是貴人事忙,南枝一屆孤女還不值得多費心思。
接下來該做什麼,眾人皆知曉,凡是可疑的線索全部帶回去查驗留證。
南枝也振奮精神,用小手使勁在臉蛋上來回搓了三把後,理清了思緒。
要從案發現場開始。
樊承淵所在狹小單間的兩壁已然焦黑,燭台側翻在地,距離書案一步遠,顯然是慌亂之中被踢至角落。
南枝蹲地俯身的動作稍顯笨拙,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許礙事了。眼看就要伸頭去嗅那銅燭台。
若說是被人做了手腳,從燭台下手一定是首選。
“不必如此。”
沈厝遞來一方手絹至南枝眼前,一方市集買的粗麻布手絹而已,充盈著他衣料的龍腦香。
她身量很小,窩在地上撅起屁股的樣子,似是幼犬抓癢。
南枝沒緣由的思量了幾下,才謹小慎微的繞過沈厝的手指,道了多謝,接過帕子,捏起了地上的燭台觀摩。
這樣的燭台都是統一的製式,要說不同,那就是被明火灼燒過的銅台通體焦黑。
可見火勢之旺。
“蠟燭可有何異常?”
蠟燭乃是貢品,尋常百姓家常用的都是豆油燈,而蠟燭則是用牛脂製成,本朝律法,為糧重農,不可隨意宰殺牛羊之類的牲畜,因此這蠟燭才格外珍貴。
要說異常,蠟燭早就化作一灘白脂,唯留燈芯也是焦黑一片。
“帶回去叫造物司查。”,在場眾人怎能得知貢品做工,沈厝隻得如此吩咐。“看來此間之中也再難有其他證物留存
了。”
連同樊承淵的策論答卷,都已經化作黑灰。
想來有些遺憾。
“死者在策論考試開考之後可有如廁?”,南枝忽然發問。
樊承淵的監考本就誠惶誠恐,見南枝問,自然照實說:“去過!當然去過!去過幾次!”
“幾次?”,沈厝他平日裡不這樣尖銳,但此人已知事大,還含糊其辭,實在難堪大用。
此人哆哆嗦嗦,掰著指頭糾結片刻,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答案:“三次!他去了三次!”
考試時間持久,去三次茅廁不算奇怪。就算是為了減少時間的浪費,不少考生都選擇少飲水,但連日宿於逼仄單間之內,強壓之下又緊張,不少人都會頻繁上廁所,無論真是解手還是放風。
“不過這三次相隔時間都不久!”
那,這就有些奇怪了!
隻能說明不是為了解手。
不必提醒,這也引起了南枝的注意。二人留其餘人等繼續搜查所有單間,是否有異樣物品滯留,另帶一隊人前往了茅廁。
茅廁共有臨時搭建的五間,總不能讓這些臨時入內的舉子與宮中貴人們同用,也不能將這茅廁設置的過分隱秘,讓他們能夠得空舞弊,隻好用木板裝模作樣的屏蔽三周,門戶用娟布遮擋。
不至於太難堪即可。
“你全程跟著他,可還記得他去了哪幾間?”,連臨時茅廁都拆不得,可見陛下對此事的重視。
“記得記得!一、二、四間!”,難得果斷了一些。
搜!
南枝不覺得茅廁是什麼汙穢之地,徑直就往就近的茅廁裡麵邁。少師並未離開,則是立於十步開外睥睨。
他倒是要看看這一對兒能翻騰出什麼名堂。
茅廁內部皆是黃白之物。乾漚幾日,倒接連讓好幾個繡衣使奪門而出,惡心作嘔,而南枝心急,下意識用沈厝的方帕捂住了口鼻,入內查看。
瞧著一切正常不假,但線索怎麼可能就平鋪在那裡等著人發現呢?
南枝深信此道,依舊願意俯身細細察看每個角落,終於在茅坑後側的釘帽出發現了一絲線索。
“這是?衣物上的絹絲?”,絹平實纖薄,易起球勾斷,實在不是製衣首選。“我記得那日,樊承淵所著就是絹衣。”
南枝小心從釘帽上把線索取下,靠在鼻尖聞了聞。
除了騷臭味兒,其他味道很難辨認了。
可是現下的情況就是這樣,一點線索都讓南枝如數家珍。
在領穿柳堂侍奉樊承淵的書童來辨認的中途,繡衣使又有了其餘線索。
在第五間茅廁的地板縫內,發現了有人舞弊留下的紙條。
最為震怒的乃是少師,要不是此次考試的答卷已經全部作廢,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耍如此把戲,少師隻怕是很難冷靜,必要使出雷霆手段了。
紙條被他奪入手中細細端詳許久,眼看著他的麵色愈發淩厲。
“查!這紙條上的內容,我並未在試卷中見過!”
此言一出,沈厝與南枝心中暗叫不好,怕是與樊承淵有關了。
原因很簡單,考試臨近結束才出禍端,大部分考生的試卷都已有了眉目,少師多餘說這一句,想必也是惜才,私下閱過了大家所作殘章,並無能對上的內容。
隻有樊承淵的試卷化作雲煙,很難不叫人多想。
沈厝心裡對少師多有敬畏,吩咐繡衣使,當務之急是找出舞弊字條對應的字跡,樊承淵若當真舞弊,那他的死因也算有了一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