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濯臣不自覺握緊拳頭,手上的紙張被揉皺。
“阿兄……”
“咋呼什麼,去睡覺!”
沈燭音:“……”
怎麼又生氣了?
她又急又委屈,嘗試站起來好幾次才想起來自己崴了一隻腳。
好沒用啊,她心裡想。
樓諍是世子,又有上一世的記憶,她無權無勢,怎麼鬥得過他,怎麼保得住阿兄和自己。
挫敗感一旦產生,便像洪流一般席卷全身。
謝濯臣眼看著她紅了眼睛,霎時愣住。
他剛剛語氣是不是太凶了?
“我……我隻是讓你去睡覺。”
沈燭音抬頭看他,眼中蒙上一層水霧,怯怯地朝他伸手。
謝濯臣隻當是她自己走不了,便單膝跪蹲在她身邊,抱她起來。
卻不料身體接觸的一瞬間,她緊緊將他摟住,腦袋埋在他胸前放聲大哭。
謝濯臣在這一瞬間失去所有思考。
“如果……如果夢魘治不好怎麼辦……”
沈燭音想,她太普通了,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頗天的運氣、也沒有聰明的頭腦、沒有無畏的勇氣,她在這世上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她膽小畏懼、脆弱不堪。
即便重生,她連恐懼都無法戰勝,一日一日在夢裡見證大火吞噬所有的結局。
“不會的。”
謝濯臣不知所措,出言安慰的聲音被她的哭聲蓋過。
重生以來,沈燭音幻想這一世安穩平靜。隻要她不再對不值得的人抱有期待,阿兄便無需為她步步為營,他們可以有平淡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樓諍也會重生。
她朝他刺下的那一簪子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帶著無儘的怨恨。
隻要謝濯臣死了,他便會成為新帝的寵臣,自此富貴無限、權勢無邊。
可他也死了,離他美好的未來隻差一步的時候,沈燭音毀了一切。
他重生,定然也會毀掉她的一切。
“會好的。”謝濯臣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燭音聽不到,隻是一次次收緊自己的胳膊,意圖和他親近一些、再親近一些,來尋找自己想要的安全感。
這是沈燭音臨死前發現的,在火場中相擁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這一生,她和阿兄有著最親近的關係和最遙遠的距離。
不敢看、不敢碰,在他麵前戰戰兢兢。
死亡的那一瞬間她才明白,注視和擁抱,她才會真的心安。
甚至覺得連死都不可怕。
隻是覺得遺憾,從前為什麼不懂、不做、要辜負。
謝濯臣在心底歎了口氣,遲疑地、違背原則地、輕輕地攏她入懷。
“桃花,哥哥在的。”
沈燭音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好像聽到了,幼時才能聽到的聲音。
在她學習走路時,每一次摔倒都會有這樣的聲音。
他說:“沒事的,小桃花,哥哥在的。”
沈燭音心中忽然明晰。
殺一次不夠,那就再殺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