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宋朝明率先打破了車內的僵局。
他拉住女兒的手,看向宋望的眼神有些歉疚,“望,爸爸毀了你的小蛋糕,對不起。”
“?”
宋望錯愕地轉過頭。
“今天爸爸突然意識到,因為我的一些執著,這些年一直以來都對你抱有極高的期待,順帶也有著十分苛刻的要求,”宋朝明的語氣十分真誠,讓人幾乎看不出一點作假的成分,“雖然因此你成為了讓爸爸如此自豪和驕傲的女兒,但也因為如此,我忽略了一件事,你也不過十六歲,不應該承擔那樣多的責任。”
宋望疑惑地看著有些煽情的宋朝明。
“十六歲的女孩子想吃蛋糕,想畫畫,甚至於少年慕艾,都是很正常的。”
說著,宋朝明伸出手,將女兒耳邊的碎發撩至耳後,“所以,望,即便被我看到你做了這些事情,也不用這麼緊張。”
這番話來得有些突然,宋望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複。
按理來說,這種充滿了體諒和理解的話,應該會讓人心裡暖暖的,至少也能生出被理解的感動來。
但宋望沒有。
甚至和溫暖毫不相乾的,她有一種失落感。
好像自己的努力和優秀成了他人的愧疚和不應該?
怪怪的。
“其實,爸爸今天來學校接你,也的確是有另外一件事,”宋朝明繼續說著,從旁邊的紙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紫色長方禮盒,“今天是你媽媽的生日,這是她在去世之前,爸爸想要送她的禮物。”
宋望接過來禮盒,輕輕撫摸邊緣。
因為歲月,外麵的包裝紙有些略微的腐壞,又因為保存得當,整體依舊十分完好。
“媽媽……”
宋望喃喃喊了一句,但她其實沒有什麼有關於母親的回憶。
母親是在她十歲時離世的,一般來講,十歲的孩子是能對重要的人事物產生記憶的。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宋望對母親沒有絲毫思念之情,甚至想不起母親的音容相貌來。
具體來說,對於宋望而言,那些有關於十歲之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宋望自己對這種詭異情況的解釋是:
沒有什麼好記下的,所以也沒有記憶。
畢竟在那之後的六年裡,她能記住的事情也不多,她的大腦似乎會可以篩選掉一些不值得記憶的東西。
“望,你的媽媽是很優秀的人,所以爸爸才會對你這樣苛刻,”宋朝明繼續說著,拿出一把小刀來,示意宋望把東西打開,“其實爸爸想了很久,究竟要不要把這份禮物給你……不過爸爸最後還是決定把是否收下禮物的決定權交給你,來,拆開看看。”
宋望捏著小刀,不肯下手,詢問,“為什麼?這明明是父親準備送給媽媽的禮物。”
宋朝明溫和地笑了笑,“打開你就知道了。”
什麼啊,搞得神秘兮兮的,讓人怪不舒服。
既然如此,為了避免不適,宋望采取了自己平時的一貫做法,把不舒服的感覺壓下去,把無所謂的心態調動出來。
橫豎父親把選擇權交給自己了,就不要有無謂的壓力。
她細致地將包裝紙平整裁開,一個精致的木盒逐漸顯露出來。
是一盒精致的顏料,色彩不多,但看起來很厲害。
“喜歡嗎?”耳畔傳來宋朝明期待的聲音。
不喜歡。
宋望的腦子自動回答道。
但是宋灺應該會喜歡。
“你媽媽是個畫家,當時苦於未能找到合適的顏料去完成畫作,所以我專門去搜尋了一些可用作顏料的珍稀材料,請專人研磨成顏料……隻可惜……不過,現在你也對畫畫產生了興趣,所以爸爸想著,要不把這個東西送給你。”
這麼聽起來,好像有點太貴重了。
“以我現在的水平,還用不到這樣珍貴的材料,”宋望回答道,把木盒遞還給了宋朝明,“既然是準備送給媽媽的,那還是由父親保管吧。”
宋朝明撫摸著木盒,仿佛撫摸愛人的肌膚。
麵對預期中的女兒的回答,他的語氣更加緩和,“顏料的價值就在於使用,如果有一天你需要用到,和爸爸說一聲就好。”
“嗯好,謝謝父親。”
“沒事,”宋朝明把盒子收好,繼而問道,“對了,今天晚上爸爸有個晚宴,你想來嗎?”
“……想。”
宋望和往常一樣敷衍地答道,偏過頭看向景物飛馳的窗外。
父親沒有強行讓她換課,也沒有因為發現她違反了的規定而憤怒,甚至還和她說起了有關於母親的事。
她應該感到和父親的關係更近才對。
但是沒有。
不僅如此,她甚至在心裡萌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父親對她所說的話從來都不是真心的,而是有目的的,可目的是什麼呢?讓她更依戀他?
家人之間應該這樣嗎?
宋望有些疑惑。
不過這件禮物倒是給了些啟發。
下次有機會的話,她可以給宋灺送一盒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