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千年緩過勁來,站起身來,向著裡麵走去。
大殿內空蕩蕩的,僅有他一人的腳步聲。
終於他又到了一間空曠的房間。
房間內他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暮留聲的。
“阿聲……”燼千年自語。
他垂下眼眸,一笑。
阿聲沒有走啊,還是來了。
他明明讓他走了啊。
可他還是來了。
“所以就是你將這些人做成的傀儡。”暮留聲冷聲道。
這些百姓雖不是錦陵人,但他們同樣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啊,會的那些拳腳在氣力麵前,弱小的不能再弱小。
“不不不,你錯了。”燼梓之冷笑道。
“是他。”燼梓之意味聲長地看向對他極為恭敬的小童。
小童轉過身來,空虛地眸光瞬間變得詭譎,他的眸中浮現一抹紫氣,一瞬,他的瞳孔便有了些許微光。
“我名圖。”他勾起唇角,“詭節,祭魂主。”
“祭魂主……”暮留聲沉下心,目光森森。
錦陵所流傳的傳說中僅有關於天的,至於這地少之又少,可謂是無人提及過。
人人都知天之下有魑魅魍魎魃魈魁鬾八鬼位,卻無人知曉地之下亦有魂魄二主。
要給他們來個排名,天該當是第一,其次便是這地,至於這第三定是這魂魄二主,其餘的八鬼位都隻能排在他們二人之後。
八鬼位一起也很難打得過他們魂魄二主。
就更不用想這天和地有多麼可怖了。
燼千年能聽見暮留聲那邊的對話,祭魂主這個名字聽起來都陰森森的,更不用說他竟還想著尋他問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難得不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偷聽可沒有意思,小公子要不要觀摩觀摩呢?”
燼千年身後傳來幽幽女童聲,他猛地回頭看見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女童站在那裡。
能這樣無聲無息出現在這裡的人,定不是什麼好惹的。
“你是何人?”燼千年沒在怕的,他本就要成傀儡了。
“我名翊,詭節,祭魄位。”小女童笑著說。
祭魄位?眼前這個小女童?
燼千年不太相信。
“當真?”燼千年猜忌。
“小公子不信?”翊小手隨意一揮,燼千年身後的牆瞬間變得透明。
燼千年猛地回頭,看見暮留聲正在那邊看過來。
翊剛到時,圖便有所察覺,他不再看著暮留聲,而是幽幽看著一側的牆麵。
“他也來了。”圖低聲道。
燼梓之也很有興致地看向那麵牆壁,因他直到翊的作風。
都在看那邊,暮留聲也難免不會被引去注意,怎料下一刻.,一整麵牆瞬間變得透明,燼千年正背對著他們。
“阿年!”暮留聲喚著他。
燼千年是聽見暮留聲喚他才轉過身的,這本是翊為了嚇一嚇燼千年才用的招式,還未等她開口,暮留聲便先一步叫出了聲。
燼千年回過頭後,她嘟起嘴麵露怒色。
想嚇之人沒有嚇成,當然會生氣!
“阿聲……”他沒想到他還能再看見暮留聲,能聽見他的聲音就已經很滿足了,因他沒有放棄他。
燼千年垂下眼眸,“可你不該來的。”
少年眼中的紫氣越來越濃重。
一副隨時都會變成傀儡的樣子。
“可是他說,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自有。”翊幽幽地說著。
燼千年一驚,他怎能這樣去做。
燼千年某種紫氣又濃重了些許。
暮留聲沒看見燼千年還好,這一見,他的心裡慌亂極了。
“放了他,我的命給你。”暮留聲嚴肅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阿聲,不可!”燼千年用力捶打這透明牆麵。
可是暮留聲他聽不見燼千年在說些什麼啊。
燼千年能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可暮留聲卻聽不見燼千年的話,縱使他喊破喉嚨暮留聲也聽不見一點。
“你的命很值錢嗎?”燼梓之調侃道。
“我的命值不值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死。”暮留聲眼眸堅定地盯著燼梓之,又道:“你不能殺他。”
“吾不能殺他?”燼梓之一笑,這世上還有他不能殺的人?他來了興致,“那你告訴吾為何不能殺他?”
“有一位少年,兒時親眼看見母親死在自己身前,他不曾流露過過多的情緒,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記在心裡,尤其是這世上他剩下的最後一個親人,他的父親。”暮留聲轉頭看向燼千年,見少年眼中閃爍著淚花,麵露焦急,隨後一笑。
“他的父親便是你,地之主燼梓之。”暮留聲的語氣多了幾分舒暢之意,像是堵塞的山路,被破開一樣,至此暢通無阻。
他的父親……
燼千年心裡的猜想被證實,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那個奇怪大叔,竟是真是他的父親。
可父親為何會是詭節地之主。
燼梓之聞言隻覺好笑,他早已經不在乎那些情誼。
“那既然他是我的兒子,那便應當站在我這一麵,任我隨意差遣。”燼梓之微眯著眼,上下打量著燼千年,隨後嘲弄一笑,“至於那個女人,不過是我閒來無事,在錦陵閒逛時偶然遇見的。”
偶然遇見的?他說這話什麼意思。
燼千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聽見的雖有,自己苦苦尋了多年的父親,如今說他的母親是他閒來無事偶然遇見的。
“想我活了上百年,能有一個兒子也應當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隻可惜他站錯了隊,吾必殺他。”燼梓之話音落下,像是又想起來什麼,補充道:“對了,還有!慈雲城那次侵略是我派去的,隻可惜那些廢物無能,沒能將他一起殺掉。”
燼千年覺得天塌下來了,一瞬間心裡空撈撈的,他的母親竟是父親殺害的。
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要比這件事還要荒唐!
燼千年覺得記憶一片混亂,神誌有些不清醒了,弱息岩所鑄成的手鐲隱隱發熱。
這些暮留聲都看在眼裡。
他也不曾想,眼前的男子竟這般狠心,殺害結發妻子,如今連兒子都不放過。
“放了他,我的命給你!”暮留聲喝道。
“吾已然說明,你的命不值錢,況且就算你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抵吾一根指頭,都殺了豈不美哉?”
瘋子,絕對是個瘋子!
暮留聲也知自己本有權利於燼梓之談判,他拿起畫筆,淩空畫獸。
畫獸是隨著施術者心境而改變的。
暮留聲此時內心陰沉惱怒,所以畫獸也會隨之變得憤怒。
轉瞬一隻巨大睚眥出現在暮留聲身前。
燼梓之微勾唇角。
燼千年見暮留聲竟為他拚了命,他不斷用力捶打著牆麵,可仍是沒有半點作用。
“彆白費力氣了,我的結界,無人能破。”翊幽幽道。
“我不信,世上就沒有不可破的結界!”少年話語堅定。
翊搖了搖頭,對眼前少年很是不解,明明沒有那麼厲害的能力,卻能說出這樣堅定地話語。
燼千年手中火光凝聚,他猛地一錘牆麵,這牆麵竟顫了顫。
就這樣好幾拳下去,他的手都已經流了血,可這牆也僅僅隻是顫了顫,再無半分變化。
暮留聲迎戰的很是吃力。
地之主燼梓之未動,祭魂主圖未動,動起來的隻有那些麵無表情,眼眸空虛地傀儡。
他們就像是一群什麼都不怕的瘋子,一擁而上,試圖將暮留聲活生生吃了。
巨大睚眥發出聲聲低吼,雖是低吼卻已然能響徹這間房間。
他帶著暮留聲的怒意,直衝那些傀儡奔去。
巨大睚眥的速度很快,力氣也是不小,一下子就將一大片傀儡撞飛開來,期間還不停地撕咬著,有小部分傀儡化作碎片落在地上,沒了動作,但眼眸中的紫氣還在。
這些傀儡都是圖做的,他看著自己心愛的玩具被人這般踐踏,難免不會心疼。
可是他相信他這群心愛的玩具,殺了一個暮留聲綽綽有餘。
與上古神獸借這樣的力對自身氣力的損耗是極大的,他倒要看看,暮留聲怎樣與它那些心愛的玩具對抗。
暮留聲沒有在乎那些,他現在一心隻想帶著燼千年離開這裡,哪怕他死了也不所謂!
紅衣少年再次抬起畫筆,轉瞬一直巨大囚牛出現。
囚牛的旋律不再是適中的音量,悅耳動聽,如今卻是如同深淵之下的惡鬼,發出的淒慘咆哮,震懾人心。
旋律蕩開,回蕩在這裡。
小部分有著瑕疵的傀儡瞬間爆體而亡,鮮血噴灑一地。
圖會心一笑,麵露感激,“不錯不錯,剛好幫我將這群略有瑕疵的傀儡排除了。”
不過很快他有麵露傷心之色,好不容易才做了這麼多傀儡,如今這麼一小會兒竟然就死了一小半。
可氣,真是可氣!
兩個巨大畫獸同時出現,暮留聲身子難免會受不了,他嘔出一口血來。
鮮血落在地上,濺到他的衣擺,本就是紅衣的他,這顏色倒顯得微不足道了。
燼千年見暮留聲嘔了血,心裡更急焦急,他顧不得手鐲帶來的灼痛感,和神誌上的不適,又一次凝聚了不少氣力於手掌,他攥緊拳頭,猛地一拳揮了下去,牆麵震蕩,結界出現了微不可查的裂痕。
翊也是一驚,他沒想到眼前少年竟有能力將她結界打出細小的裂縫!
暮留聲這樣毫無保留地消耗著自己的氣力,自身的狀況自然好不了多少,如果現在他是在冷雲城,他們的那處小院內,他怕是會直接睡過去吧。
因這兩個巨大畫獸是在消耗氣力,所以他的氣力所剩無幾了,現在的他就是強撐著屹立在原地,不曾倒下。
餘下的傀儡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他們的速度比其餘傀儡快上許多,他們隻是一步躍起,衝著暮留聲襲去。
好在他反應算的機敏,待傀儡打向他時,他一步向後掠去。
可是因氣力不足,身子虛晃,險些沒有站穩。
然,暮留聲剛站住腳跟,脊背便被傀儡狠狠迎上一掌。這一掌力道強烈,胸腔一時悶痛,腥氣漫上,嘴角流下鮮血。
燼千年見了心急,不斷地重複著動作,掌心凝聚氣力,而後捶打在牆麵之上,他的手有些顫抖了。
暮留聲擦去唇角血跡,又堪堪躲過一個傀儡的突襲。
光是一個傀儡都這般強橫,這祭魂主與那地之主又是何等。
現在他隻想救出阿年,可是救出了那弱息岩所鑄成的手鐲又該如何取下。
他的氣力所剩不多了。
已經很難維持兩個巨大畫獸了。
睚眥和囚牛的體型漸漸縮小,變回了原來的大小,呆萌的體型,猙獰的麵孔。
如今的兩隻畫獸,敵不過這一群傀儡。
暮留聲轉變了攻勢,衝著燼千年麵前的牆襲來。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隻不過被那群傀儡纏住了。
如今他把活下去的希望儘數交給了燼千年。
暮留聲將氣力附在牆麵上,隨後就隻是靜靜地看著燼千年。
他要做什麼……
燼千年也為之愣住,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阿聲,不可!”他大喊著,可是暮留聲他聽不到。
真的聽不到嗎,暮留聲看著燼千年的口型隱約也猜到了他說的什麼,微微一笑。
他還有花瞳流留給的魂盾,魂盾炸開就算不破這結界,也能讓這結界殘破。
兩隻畫獸忠心地守在暮留聲身邊,怎料,暮留聲畫筆一揮,將將兩隻畫獸收了回去,氣力不再流失,他便直接全部用好再來哦這牆麵上,這樣一來破除結界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翊看到一愣一愣的,他不曾知曉這兩位少年有何過往,也不知曉他們還有何能力可以破除她布下的結界,她隻覺得眼前站了兩個瘋子。
燼梓之和圖看的津津有味,像是看著螻蟻準備弑神一樣。
圖啞聲道:“殺了他。”
所剩下的傀儡得了命令,一擁而上,猙獰可怖。
他們的手逐漸化作利爪,牙齒也變得鋒利。
他們在暮留聲身上抓劃,啃咬。
頃刻間,紅衣少年的衣衫破敗不堪,身上滿是血跡。
可他看著他仍是笑著的,他笑的那樣自然,一副做好了死去的打算。
可這無畏是在燼千年心上劃著刀子。
父親殺害了母親,如今連他也不想放過,他視暮留聲為家人,那他便是自己最後的親人了,可如今他還要為了自己去死。
燼千年流下淚水,他不停地拍打著牆麵,含糊不清地喚著他,“阿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燼千年眸中的紫氣也越來越濃重,他也快要成為傀儡了啊。
魂盾的觸發是受到致命傷害。
暮留聲硬生生挺著這群傀儡的攻擊。
這群傀儡的指甲獠牙都已經染上猩紅。
暮留聲終於有些堅持不住了,他額上滲出冷汗,麵露痛色微皺眉頭,口中湧出鮮血。
或許是濃重的血腥氣讓這群傀儡更加的張狂,終於有一個傀儡抬起一爪,向暮留聲心臟刺去。
暮留聲吃痛,悶哼一聲。
下一刻,幽藍色地光蔓延開來,魂盾炸裂,周遭氣力翻湧,震退了圍在暮留聲周身的傀儡,也隨之絞殺了幾個。
魂盾炸裂的氣力衝擊著牆麵,因暮留聲的氣力儘數蔓延在牆麵上,魂盾所產生的氣力也隨著暮留聲的氣力融合在一起,兩股氣力交彙,瞬間爆炸開來。
翊布下的結界,竟然就這麼被破掉了。
結界消散,牆麵也隨之恢複原貌,不再透明,然下一刻,牆麵出現裂痕,頃刻間周遭灰塵彌漫,牆麵碎裂。
燼千年踏過灰塵,扶住了將要倒下的紅衣少年。
暮留聲氣力已經用儘了,他真的很累,可當他看見燼千年那一雙眼,濃重的紫氣,有強忍著站住了身形。
“阿年,我還是沒能救下你啊。”他的語氣帶著不甘。
“你明明可以走的。”他一心隻想要暮留聲離開這裡,可是他沒有離開,他不願離開,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來交換。
可是,這一切都是陰謀啊……詭節怎會放過他們?自打他戴上這手鐲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不會丟下你。”暮留聲的聲音很輕,大部分都是氣音了。
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膚色本是很白的,可是現在的白,一臉的病態,唇色都是一抹慘白。
他不會丟下自己,燼千年也明了暮留聲的心意,鄭重道:“好,如果可以,我們一起出去。”
暮留聲對燼千年點頭一笑,他撐不住了,閉上眼昏了過去。
翊在滾滾煙塵過後也走了過來,到了燼梓之和圖的身旁,她抬手看著體型高大的男子,燼梓之對她點了點頭。
翊小心裡隻覺一陣輕快,心想:好在這貨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要不然,自己活了上百年,布下的陣法竟被兩個黃毛小子破了去,還不得斥責死自己!
圖唇角勾勒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暮留聲的手段他見過了,那這位彩衣少年的呢?他沒有見過。
隨著圖的手指微動,那被暮留聲魂盾炸裂擊退的傀儡重新站起身來,縱使他們掉了胳膊,或是全身是傷,均均麵無表情地張著獠牙,狂舞著利爪衝著兩人襲來。
這些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道百姓,如今卻都變成了這沒有意識,隻知殺戮的傀儡。
燼千年手上戴著弱息岩所鑄成的手鐲,本身就是靠著氣力才能抵製一些它的侵蝕。
可如今,這群沒有思想,隻知殺戮的傀儡襲了過來,暮留聲已經昏倒在他身上,他不能讓他受傷,因他說過,要帶著暮留聲一起離開這裡呢。
燼千年扶著暮留聲向後撤步,將他放在安全些的地方。
彩衣少年手上火光凝聚,一束煙花躥上,旋即炸開,煙花的色彩斑斕。
炸開的煙花瞬間凝聚成一柄長劍。
這是集燼千年所有招式凝聚而成的萬相花,當然除了暮留聲不讓他用的灼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