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安撫著她,像是一條收起尖牙的毒蛇,蠱惑道:“阿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重情重義,最是懂事。隻要此番成功殺了玄越,你就可以見到你親愛的弟弟,你們姐弟倆就能在一起好好生活了。我保證,做完這件事情後,我就放你們姐弟倆離開,從此你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再也不會管你們。”
莫離閉著眼睛,沒說話。
柳娘的聲音、柳娘放在她身上的手,都讓她感覺到無比的反感和厭惡。
可她竟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倔強地把頭扭到一邊。
隻是這一扭,她便發現簾幕的陰影下,有一個影子正在靠近。
但那影子隻稍稍冒了個頭,便又退回了陰影裡。
雖然那影子一晃而過,可莫離還是認出來,那是玄越的影子。
他此刻正站在陰影中,等著聽她接下來的決斷。
莫離短暫地從往昔的痛苦中抽身。
她盯著那影子出現過的地方,想起了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
最終,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道:“你們的計劃是什麼?需要我做什麼?”
聽到她願意配合,柳娘興高采烈地說道:“阿娘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放心,你不用多做什麼,你隻需要跟玄越說,大婚那日你想要百花軒的連理簇做花門就好,屆時我們的人就能進來。後麵的事你隻需看著,在最混亂的時候拿這個捅進玄越的脖子就好。”
柳娘把頭上的金發簪摘下來,遞給莫離。
“這個,就是阿娘給你的新婚之禮。”
莫離顫抖著手,接過了那隻金簪子。
柳娘高興地抱住了她,莫離虛伏在她的肩上,回頭去看那道陰影。
簾紗輕晃,玄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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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莫離同往常一般,起來後就接著做婚服。
玄越也照例在上朝之前,先過來與她打招呼。
“你整日忙著做喜服,累不累?不若還是交給下人去做吧。”玄越站在莫離身後,給她揉捏著肩膀。
“我不累,給你做我們的喜服,我怎麼會累呢?”莫離故作輕鬆地回答道。
“辛苦你了。”玄越從背後抱住她,“等我們成婚以後,便不要這麼勞累了。”
“嗯。”
莫離握住他的手,無聲地歎了口氣,調整好心情才道:“玄越,等我們成婚的時候,可不可以用百花軒的連理簇做花門呀?這是我們西域的習俗,喜結連理的新人一起通過這道花門,便可長長久久,幸福一生。”
莫離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忍不住地想要流淚。
身後玄越的身體似乎一僵,但他很快便朗聲道:“好啊,既是取如此好的寓意,那便一定要安排。”
莫離背對著他,不知道他在說這話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這樣的時刻對他二人來說,都像是一種淩遲。
“你上朝的時辰是不是要到了?”
莫離拍著玄越的手背,催促他:“彆遲到了。”
“那我先走了。”玄越直起身來,鬆開了她。
“嗯。”莫離點點頭,轉頭對他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玄越輕輕摸了下她的頭發,便轉身離開。
可走到門口,他卻又突然止步,回過頭問道:“對了阿離,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看著他小心翼翼卻又充滿希冀的表情,莫離感覺自己的心像在滴血。
哪怕是到了這個份上,他竟然還在想著給她機會。
“沒有。”莫離搖頭。
“哦。”玄越笑了,可眼神裡卻是濃重的悲傷。
“那我走了。”他看著莫離,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嗯。”莫離朝他揮了揮手,像是正式與自己此生的幸福道彆。
那日過後,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每日仍然固定的問候,心照不宣地配合著對方的戲份。
即便,往日真情實感的濃情蜜意,都變成了刻意為之的演繹。
莫離趕在大婚前的最後一日,把玄越的喜服做好了。
這是她在莫長蔚過世以後,第一次做一件完整的衣服。
這件喜服投注了她全部的精力,也縫進了她滿腔無法再宣之於口的愛意。
把喜服上上下下的細節都檢查過一遍後,莫離便托侍女把喜服送去了玄越寢殿。
照例,今日他們是不能見麵的。
明日婚宴上的一麵,便是他們此生最後一麵。
莫離坐在窗前,獨自看著外麵浩瀚的夜空,以及那輪將滿未滿的月亮。
月有盈虧,人生的境遇也是如此。
她曾在滿月下享受過闔家歡樂,也曾在滿月下聽過玄越唱歌。
她有過世上最美滿的家庭,也愛過這世上最好的人。
可人不會一輩子都幸福,她向來清楚這一點。
今晚過後,幸福二字於她而言,就隻能成為一種妄想。
可即便如此,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幸福不會不作數。
她將心懷著過去的美好,用漫長的一生去緬懷。
或者死去。
莫離靠在窗沿上,想就這樣看著月亮,吹著風睡去。
可身後卻是有一道腳步聲愈來愈近。
莫離回頭,見來的是玄越,便猛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我們今晚不能見麵。”她下意識說道。
玄越沒有回話,隻是直直看著她。
莫離發現,他眼睛竟紅得可怕,眼神裡像是蓄積著一場狂暴的風雨。
“你......”莫離不由得緊張起來,下意識朝後退步。
可玄越卻是突然上前扣住她的後腦勺,重重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