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殿後,莫離沒有馬上離開魔宮,而是漫步去了殿外的亭廊,去俯瞰魔界遼闊的景色。
魔界日照不足,常常是黑天,卻也因此幸得總能看到奇妙的綠色極光。
這裡雖不似天界凡間那般綠景繁多,卻也獨有自己的一番神秘氣質。
山巒在灰暗的蒼穹下起伏,黑色植被覆蓋其上,像是黑紗上細密的針腳。偶有飛禽掠過林間,清脆的啼鳴悠然遠遞,反襯得山林無比的安謐。
單是看著這樣的景色,人的心境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沉靜下來。
莫離對這裡其實已經比較陌生了,她記事以來的大多數日子都是在天界度過的,魔界的景色在她腦海裡隻留了個模糊的印象。
她多年在外,如今返回故鄉,反倒人生地疏得像個異鄉客。
不過說到底,這裡才是她真正的家。
一想到有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天下的沃土,莫離麵對山景時的好心情便一掃而空。
她似有所感地回頭朝大殿望了一眼,心卻在此時莫名急促地亂跳了兩下。
像是一種不好的預兆來襲,一股強烈的不安突然間籠罩了莫離。
她跟隨直覺,飛身回到大殿,卻看到魔尊神誌不清地仰躺在地,身前已經洇開了一大片鮮紅的血。
“父尊!”
莫離呼吸一滯,瞬移至魔尊身邊。
魔尊心口插著一把匕首,此時已經幾乎沒有氣息了。
莫離不敢妄動他,一邊大聲喊人一邊手忙腳亂地給他輸真氣。
可魔尊卻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艱難地睜眼道:“不要......白費力氣......”
“爹爹!是誰害的你?!”莫離慌張又憤懣地喊道。
她心裡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答案,可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魔尊沒有回答她,隻是一邊抓緊將手腕上的魔尊尊印傳給她,一邊用最後的力氣殷切囑咐道:“守好......我們的家。”
這句話好似用儘了他最後的生命。
他說完,就猝然閉上了眼。
最後一縷尊印紋路在莫離手腕成形,莫離感覺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快速填滿她的身軀,可她的心卻緊擰著無限下墜,變得越來越空,越來越空……
身邊腳步聲匆亂,尖叫聲頻起,可莫離卻在一片混亂之中思緒漸漸飄離。
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個雪天。
白雪皚皚,一貫深暗的群山披上了一層亮眼的新裝。人們紛紛跑出家門看雪,年少的莫離也不例外。
當時的她是偷跑出來的,不料卻在半途遇上了魔尊。
父親一貫威嚴,莫離幾乎是下意識就開始思考自己一會兒要去領什麼罰。
不料魔尊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到她身上,而後就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邊,和她一起看向前麵的雪景。
紛紛揚揚的雪花自天際飛舞而下,帶著純淨的光亮落滿人間,好似無數新生的希望紮根在了魔界的疆土上。
那天,莫離罕見地在自己父親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微笑。
雖然那個微笑不是衝著她的,可莫離還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那是莫離記憶裡關於親情一個尤為珍貴的片段,也是她和父親為數不多溫情的畫麵。
當時的她總樂觀地想著,往後這樣溫暖的時刻會越來越多。
可很快弘奕就出現在了魔界,緊接著她封印記憶孤身前往天界,再回首,已是這般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模樣。
人潮喧雜的聲音漸漸蓋過了落雪靜謐的響聲,莫離思緒回湧,看到自己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此刻正沒有生息地躺在自己麵前。
他雙眸緊閉,手卻還依舊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像是在努力抓著他最後的希望。
莫離一動不動地怔了很久,才輕輕拿掉他冷下去的手,在眾人詢問的目光中起身。
“眾將士聽令!”
她懷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決心,高高舉起了映著魔尊尊印的右手。
在場的將領和侍衛侍女短暫地愣了一瞬後,即刻跪地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