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時候改口了。”繾綣的氛圍中,林雀棲手指按上他的唇,眼睫如蝶翼般輕輕顫動,帶著一絲俏皮與期待,“怎麼還叫我小姐?”
“我……可是。”南嶽一時慌亂無措,最終在林雀棲溫柔地凝視下耳廓通紅,吱聲道,“娘子,有哪不舒服嗎?”
她們自幼相伴,無長輩在側,所以此時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也不需要去奉茶。
南嶽心想,即便真的有長輩子,他也會想儘辦法,免去那些繁文縟節。他手中的梳子舞動,巧妙地為她梳理出婦人的發式。
以前她的頭發是晴雪在打理,自己看得嫉妒,私底下練習了許多次,此時此刻他上手,一點生澀都無,隱隱驕傲。
他為她束發為她畫眉,兩人婚後如影隨形,孟不離焦。這麼恍惚看著,與往昔相比,似乎並無區彆又似乎多了什麼。
晴雪是個清白身的小丫頭,時常看著他們的互動而麵紅耳赤
哎呀,以前瞧不出來小姐那麼孟浪。真是……以前幫那些妓子們一職的時候,就不該讓小姐聽著,說那些葷話,這下可好,都讓小姐學全了去。
這麼總是這樣那樣的,怎麼消停呐。
宜江邊的荷花盛開又凋謝,路旁的楓葉被晚霞染成了金黃。
夜色漸濃,林雀棲依偎在南嶽的肩膀上,用他的發絲作畫筆,沾著墨水勾勒出紫砂壺的草圖。她的心情隨著墨色流淌,不經意間蹭上了他的胸膛。
南嶽不知不覺中已長成溫潤如玉的青年,他扶著她的身子,寵溺地看著她那難得的撒嬌。伸手拉過一旁的小毯子,輕輕蓋住她露出的腳踝。
“小姐,不好了,龍窯炸了!”晴雪焦急地在外麵叫喊著。
“炸了?”林雀棲起身,南嶽為她拿來外衣,等她得體之後才打開房門。
“剛剛李管事讓人來通,新出的一批紫砂製品,不知是由於窯內水溫控製失當或其他原因,新出爐的一批瓷器竟然出現了裂痕,無法如期交付,這可怎麼辦啊。”
“裂開了,是原材料不行嗎?”南嶽思索。
“他們也不是剛開始燒窯的愣頭青,這麼大的窯子,總不能每一個龍眼都出意外,我們去看看吧。”
她用手指卷弄著那一綹頭發,笑道,“正好,可以用外麵的雨水給你洗洗。”
南嶽含笑回應,“隻要娘子喜歡。”
晴雪捧來油紙傘,林雀棲與南嶽立刻撐傘上來馬車,遙遙看著亮著的龍窯,心中思緒萬千。
小青山的的龍窯工坊。自從建立伊始,從未有過如此令人頭疼的事故。
畢竟,龍窟一貫以精湛的工藝和龐大體量聞名於大元。但今天,這片素來熱鬨的區域被一股沉悶的氣息籠罩。
工人們一個個麵帶愁容,手攥著自己的麻衣短打,或埋頭苦思,或交頭接耳,似乎想從中找出問題的所在。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眾人都感到措手不及。畢竟直至這批裂瓷出現之前,他們已經確保每一道工序都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
每個人都反複檢驗了自己的環節,卻依舊無法找出任何瑕疵,難道真的是意外?
可這樣的意外,沒有人能接受。李管事心中如同被巨石壓垮,他作為紫砂壺工坊的主要管事,如今給小姐卻帶來了這麼大的不可彌補的損失。
宜江的紫砂壺,是他們小鎮的驕傲。經過兩年多的辛勤耕耘,鎮子迎來了新生,如今卻要毀於一旦?
如果他死去可以換一切沒有發生,那麼李管事的會毫不猶豫地自殺。
此刻大家都禁不住眼圈泛紅,若是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他們宜江的紫砂壺名聲受損,那可如何是好。
工坊因為錢給得多也很公正,大家沒有生活壓力,相處得很融洽,此時此刻沒有互相推責。
隻是看著林雀棲和南嶽過來,自責又難堪,都紛紛低下頭。要是他們因為此次失誤被辭退,他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在大元王朝,工匠的聲譽猶如生命。一旦失去了信譽,便再難有人願意與你合作。為了工坊的生存,大家願意承擔起責任,他們可以苦,但是他們的孩子不能繼續苦。
林雀棲接過李管事遞來的工作記錄本。自從她引入流水線作業模式以來,每個環節都有專人把關,每一步操作都近乎苛求完美。龍窯更是晝夜守護嚴密。上麵記載得很細,溫度調節,底盤造型,送入時間,無論是文字記載,還是工人口述也罷,每一處細節均經過嚴格檢查,卻依舊無法找出問題根源。
“那天燒製的炭還有剩餘嗎?”林雀棲眼神落在一行字上,點了點上麵的記錄,那日用的是新炭。
得知尚有存貨後,她親自前往檢查。運用物質分析器,她在炭中發現了肉眼難以辨識的雜質粉末。果不其然,這批炭被人暗中摻雜了其他物質,使得燃燒的溫度異常升高,會讓火燒得更快,更熱……
在這個時代,沒有精確的溫度計量工具,一切都依賴工匠的經驗和感覺,自然會導致溫度失衡。
這樣的暗算無疑是致命的,這一發現讓工坊的人憤怒不已,恨不得衝出去將那個炭商打死。
辛勤勞作的成果竟被如此破壞。再過數日便是交貨之時,一旦無法按期交付,不僅經濟損失巨大,對商譽亦是沉重打擊。
李管事跪地請罪,他的眼中充滿了自責。
林雀棲平靜地說道:“這次事件確實有你的疏忽,但也需要你將功補過。通知陳管事,所有供應商都必須經過重新審查,以確保安全。”
她耐心地教導大家如何辨彆真偽,然後讓他們回去休息。“無論今天發生了什麼,都不能影響到明天的工作。都現在立刻回去休息。”
林雀棲的話很冷漠,卻仿佛在這黑暗的時刻點亮了一盞燈。小菩薩出手了,那麼事情肯定是有轉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糟糕。
他們還可以繼續待在這裡,思及此處,許多人都埋頭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南嶽撐開油紙傘,細心地扶著林雀棲登上了等候的馬車。回到府邸,林雀棲輕撫額頭,歎息聲中透露出一絲疲憊,“這頭暈目眩,近來愈發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