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娘瞥了他一眼,又冷淡地移開目光,“沒有,我隻是覺得這個玩笑不好笑,下次不要再開了。”
“嗯,好,不開,”藺師儀從善如流地點頭,見她仍斂著眉眼,便往那隻沾了血的手裡塞了一小盒藥膏,“我錯了,這是賠禮。”
目光看向手中精致的藥盒,又碰上他的視線,有心想問問這東西是哪來的,卻被他搶先一步開口。
“好阿楚,原諒我這一次,行不行?”
……
一直到洗漱完後坐到鏡前,楚四娘才算尋回了一些理智,可望向鏡子了的那人,滿臉寫著不自在,耳朵紅得像要滴血——要不她還是再去冷水裡泡一泡吧?
但已至深夜,出屋打水定然要鬨出不小的動靜,權衡再三,她還是選擇了放棄,隻是目光又盯向了一旁燃燒的蠟燭:這麼暗的光,應當沒被瞧見吧?
良久,長歎出一口氣,試圖把腦子裡叢生的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給吐乾淨。
楚四娘啊楚四娘,你可得清醒一點!
雖然將軍長得好看,心地又善良,能文能武,一心為國……但是,你是來報恩的,怎麼能有非分之想呢?
從明日起,她一定要與將軍保持距離,恪守本分。
至於現在,楚四娘看向桌上那個袖珍的小盒子,比尋常見的胭脂盒還要少上些許,弗一打開,就湧出來一股特殊的香味,不算濃鬱,隻是淺淺淡淡的,卻叫人心曠神怡。
用木片取出少許,一點點塗抹在臉上的結痂處,直至那道一指多長的疤都被覆蓋住,她才看著鏡子,認真地端詳起來。
早在挨那一瓦片之前,她就猜到這張臉多半是保不住的,這麼深這麼長的傷口,就是從皇宮偷了藥出來,也是要留疤的。既然如此,索性便不用管了,她在潦草的撒過一次藥粉後,便一直刻意不去看它。
如今對鏡看了,醜,確實很醜。
彆說她原本姿色就平平,縱她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加上這道疤也要成個醜八怪的。
隻是她卻生不出一點難過的心思,一張臉罷了,比起報恩來說,不值一提。再說,就是一張沒有瑕疵的臉,於她似乎也無用。
讓被賣時的身價高些?
能被夫婿多瞧上幾眼?
還是,要靠此尋一個新夫婿?
嘖,倒不如換塊豬肉來,起碼能解解饞。
她躺到床上,讓自己快些入睡,明日趁早將稻子割了,好去鎮上尋個糊口的活計。
第二日,天剛破曉,楚四娘就從屋子裡溜了出來,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連那頭毛驢都在睡著,更彆說藺師儀了,昨日受了那麼大苦,肯定得好好休息一番。
她拎著鐮刀來到田裡,大約是尋到了一點乾活的手感,動作麻利了許多,先前預估的三天,在這第二天就收了工,待她把鐮刀送回去時,柳玉蘭才剛剛開始起鍋做晚飯。
楚四娘乾脆就坐在堂屋等著了,噸噸灌下去兩碗水,再歇上一會兒,正好帶著飯回家,省得多跑一趟。
光是坐著,實在無聊,她便隨意地四處打量,桌椅看起來都挺新的,沒有落灰,甚至在方桌的正中央,用白瓷瓶裝著一枝嫩紅色的木芙蓉,一看便是個有著細膩心思的人。
她正準備仔細看看那花,柳玉蘭便用瓦罐端著飯出來了,“一起在這吃吧,我今日去摘了些薺菜,用水煮了下,味道應當還可以。”
楚四娘瞧了眼天色,還早,那等吃完再打包回去也來得及,於是不客氣地拿起筷子。
“我聽村長說,四娘曾碰上山匪?”
“嗯,代嶺山一帶不太平,我與哥哥雖僥幸跑了,卻都是一身的傷,我還算能跑能跳的,哥哥就嚴重許多了,日前請的大夫,竟花光了全身積蓄。”
柳玉蘭動作一頓,遲疑地開口:“也就是說,你那哥哥,現今都靠你養活?”
楚四娘點頭,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薺菜,聲音含糊,“差不多吧。”
柳玉蘭不禁沒了吃飯的心思,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原以為隻是破了相,結果還要帶著個燒錢的藥罐子,天爺喲,這怎麼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