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柳玉蘭上次自個擺攤兒賣帕子嘗到了甜頭,索性便將全村的帕子都收了過來,每隔三日,便在街邊叫賣一回,倒也成了楚火落的穩定客源。
隻是一日跑一趟,入賬的十幾文不過勉強湊夠每日的餐食,連口白麵都吃不起,更彆說是應對藺師儀接下來的醫藥費。
楚火落在鎮口將客送走了,驅車到柳玉蘭平素擺攤的位置,將驢車停在邊上,也好讓她看顧著些。而後,便該四處去問問哪有招工了。
“你還要去找活兒乾?”柳玉蘭托木匠給她打了張小桌,此刻正將帕子一張張擺開,再用洗淨的鵝軟石壓住邊角,以免被風吹跑,驚愕地抬眸,“一日十幾文也不算少了——你那個兄長都不掙錢的嗎?”
楚火落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辯解,總不好把她還欠著藺師儀一百多兩銀子的事說出來,乾巴巴地出聲:“他的傷還沒好,乾不了重活的,而且,家裡的藥快沒了,也得再買。”
柳玉蘭不禁咋舌,“你這哪是哥哥,分明是吞你財氣的窮鬼!”
“……也不能這麼說,他、哥哥以往對我也多有照顧,我掙錢養他也是應該的。”
隻是說到這,楚火落的眉毛便擰到了一處,滿臉愁容,“隻是這鎮上少有活能給我乾,之前我還跟著去碼頭扛沙袋了,結果被那管事的昧了我的銀錢。”
柳玉蘭驀然瞪大雙眼,“你沒找他理論?”
“人多,打不過,”楚火落頓了下,又補充道,“不過我扒了他的褲子。”
對麵人頓時愣在原地,半晌,朝她伸出了右手,大拇指筆直地立著,向她致以最高的敬意。
在雜貨鋪時還是收斂了啊!
“那我倒有個好去處,四娘你可以試試。”
楚火落眼眸一亮,目光直直地看過來,“哪?”
柳玉蘭一本正經地往周遭瞧了瞧,確定沒什麼人,快速地湊到她耳邊,吐出這份機密,“南平橋下的孫家肉鋪,他店裡的夥計前兩日摔斷了腿,咱們村裡的張鐵柱就去那試了一天工,說是笨手笨腳,結果被趕回來了。”
“聽起來,好像有點難……”
“四娘這麼聰慧,肯定沒問題的!再說,”柳玉蘭刻意壓著自己激動的嗓音,“那的月錢足有一兩銀子呢!”
“一兩?!!”
……
“你,來應聘?”
孫屠戶把剁完大骨的刀擱在案上,往邊上的木盆裡洗去手上的血腥,一邊拿布巾擦手,一邊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清了清喉嚨,防止自己的大嗓門一開腔就把人嚇哭了。
“我這招的可不是普通的掃灑工,是要跟我一起宰豬的,你乾得來?”
“乾得來!”衝著那整整一千個銅板的月錢,楚火落自信非常,拍了拍胸脯,但凡這孫屠戶肯點個頭,她立馬就能上去表演一個剝皮拆骨。
孫屠戶默了下,看著她乾瘦的身板,又盯著桌案上所剩不多的肉,再不去宰點新豬,熬不到正午就得收攤了。
罷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他轉頭支使了一個小工看著肉攤,從筐子裡扒拉出來件舊圍裙丟給楚火落,“跟我進去。”
肉鋪的背後是一個小院,孫屠戶兩口子連帶著那個小工一並住在裡頭,在靠近院牆的位置,是用黃泥磚砌出來的一個小窩棚,上頭鋪著稻草,裡頭放著一頭待宰的豬。
那豬前幾天便運來了,隻是孫屠戶的關門弟子摔斷了腿,他一個人哪能硬宰一頭活豬?是以,每天供吃供喝養到現在,豬都餓瘦了一圈,看得孫屠戶整個心都在滴血。
孫屠戶取出兩條粗如嬰兒手臂的麻繩,拋了一條給楚火落,這便要準備開始了。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兩手搓了搓,“我捆前腿,你捆後腿,小心著些,彆被踹了。”
楚火落點點頭,把自己的圍裙係緊,再將麻繩往右手掌心繞上幾圈,以防脫手,卻見前麵那人都要將圈門拉開了,又硬生生頓住,擰過頭來,“……你真的行?”
“行!”
眼前的豬不是豬,是閃閃發光的白銀,這要是說不行,那還算是窮人嗎?
“這可不是鬨著玩,要是被踹傷了,一個不好,命就沒了,我可不賠的!”孫屠戶的手緊緊抓著門框,力道之大,幾乎在受了潮的木頭上捏出幾個指印來,“要是不行,現在說,我不怪你……”
楚火落麵上的笑意被一點點壓下去,等得實在有些不耐煩了,一把把圈門拽開,大步流星地闖進去,沒有半分禮儀可言,把屋主逼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