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裝上路,坐上副駕駛座,蔓延把頭一偏,拿手擋臉,對著遙遠的延鶴一中感慨萬千。
我是配菜,昨晚坐在教室裡,跟大家一起刷題,還滿腔熱忱來著。
翌日就英雄氣短,被拉上了“賊船”。
在一中的前兩年,過得雖然平淡,但好歹也是團結友愛,與日月共進退。
如今呢,隻能伺候一個主兒。
可話說回來,老覺得跟鮮梣待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快呢?
以前個給把牢在教室裡,下課的鈴聲總不打響,這倒好,還沒怎麼玩呢,校考都已考完。
如果專業沒問題,文化課又是一道難跨越的“坎坷”。
魚羊給他“放風”一周,再回來得往死裡“肝”了。
再肝能好到哪裡去?底子薄弱,即使坐著火箭炮也不能一日登天不是。
不想了。能快活一時就苟吧,是你給我全身放輕鬆,考不上彆賴人。
眯著眼睛,把頭擱在椅背上,剛一凝神,蔓延就覺得嘴角被親了一下下,然後,汽車有了發動的聲音。
“不許胡思亂想的。用功的時候要專注,玩的時候,也要乾乾淨淨。帶著一塊大石頭上路,累得不是你,是我。”
蔓延心情懶散,不想說話,似乎整個人還沒從昨天緊張的拍賣會叫拍裡拔腳出來。
連口氣的時間都不給,一出接一出,屁股還沒在教室裡坐溫乎,又踏上了旅途。
蔓延閒的,伸手摸到了鮮梣的後頸,撫了兩把,剛想抽回小“欠”爪,被對方逮了個正著。
“繼續,”鮮梣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按著他的手掌,“我享受著呢。”
你享受個屁,沒看到美院那邊正是大學生下課時間,車還等著紅綠燈呐。
我欠我知道,咋就忍不住呢。
蔓延拿另一支手捅鮮梣的腰眼,趁人家的身體做出條件反射的工夫兒,他就把自己從“泥潭”裡掙脫了出來。
“你說你也是,好好的,乾嘛平白無故地來招惹我,叫人開車都沒了心情。”
蔓延順手拿過鮮梣扔在那裡的長款外套往頭上一罩,讓我睡,你一人兒乾活兒吧。
缺覺是真的,好像怎麼都睡不夠,但著得快,至於踏實不踏實又是另外一說。
不要再有“意外”,就這樣坐在你的車裡,開往任何你要去的地方。
不用給我太精彩的舞台,聽到你的呼吸在耳畔輕輕縈繞,一生足夠。
迷迷糊糊中,蔓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鮮梣拿捏這,也想跟他更進一步,但怎麼睜不開眼。
校考的幾個月,每天隻睡5到6個小時,對於正在蓬勃生長的青年咋可能夠用呢。
在夢裡,蔓延忽然聽到了雨滴敲窗的聲響,一激靈,他醒了。
果真在下雨,外頭是灰蒙蒙的一片,正待返青的冬小麥被一場突來的春雨所澆灌。
車裡開了暖氣,鮮梣的襯衣領子敞開,露出裡麵堅實的鎖骨。
早出了延鶴的熱鬨街道,能收儘眼底到處都是空曠的景色。遙遠的農舍。綿延的山巒……
這裡跟閼氏陵不同,著眼能見的都是“蕭瑟”。就連他們腳下行駛的路也充滿泥濘。
車載地圖上,有一個明顯的位置在閃亮:“鮮家屯”。
“鮮家屯是從我太爺開始居住的,在那兒之前,我們鮮家是從客家逃難到北方的。原本也姓曾的,為了更好融入當地,才改成了這裡的姓氏。”
“我們不連宗,你是揚州的曾家,我們祖上是因為避禍從中原遷徙到福建,又因為避禍再遷徙回來的,磨了一圈圈,再沒著轉回去。”
鮮梣把蔓延的肩頭攏過來,歪頭又親,“我咋也沒想到給先祖找了一個同姓的玄孫媳婦兒。
蔓延要揮拳的,哪兒學的,連燕大叔都不這麼叫大嬸,難聽。
“我去年來還是光棍,今天就和你雙宿雙飛了。”
我們沒拜堂呐,我可是被你綁在褲腰帶上,強行造勢的。
鮮家屯在延鶴的西北部,等完了還得繞回去。
“我叫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彆說,我肚子正叫呢。
路口有一塊奇形怪狀的巨石,上頭用紅漆鐫刻著“鮮家屯”三個篆字。
一群穿雨披的小孩子,手裡拿著竹枝短棒什麼的,在泥沙地裡玩耍著,看到有陌生的車輛來了,立即圍攏過來。
他們好像都認識鮮梣似的,拍著車窗玻璃大喊大叫著,“鮮家哥哥,鮮家哥哥——”
那一雙雙小臟手把車身弄臟了,給雨水一衝,直淌泥道子。
鮮梣下車打開後備箱,從裡麵抱出一包包的吃食分給他們。
孩子們像小猴子上樹的,抱著他的身體直竄。
蔓延在車廂裡“圍觀”,也跟著樂。
把頑童打發了,鮮梣一開車門就看到鋪在駕駛座上的一件畫畫穿的大號圍裙。
“賢惠呢,寶貝。”
你這狼狽德行,怎麼敢坐上來?
它不是你給我準備的麼,成天讓我穿著高檔衣服畫畫兒,再給人套個不倫不類的物件,我就是活的“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