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來,未束冠,有著初見時的溫潤和儒雅,比在坐的任何人都要端方沉穩。
蕭衍譏誚:“是麼……”
段問聽著,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用帕子擦了擦汗,佯裝鎮靜地喝了口茶。
媽的,這晏頃遲該不會是看上蕭翊了?難怪蕭翊不肯以正麵目示人,原來是為了躲他?
和晏頃遲有風流債,這本事,還真是真叫人不容小覷啊……
段問不明白這話中的爾虞我詐,隻想趕緊把人送走,草草結束話題:“大外甥啊……這種事,下回要早些跟我講,彆讓晏長老遠途而來,路上很辛苦的。”
蕭衍不作聲,他瞟了眼晏頃遲,眼底輕蔑難以掩飾。
“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多叨擾了,”晏頃遲像是沒看到,依舊是言笑晏晏,“蕭公子,再會。”
蕭衍不搭理他,反而去看殿外的天,外麵暮色四合,蟬鳴喧鬨。
段問起身,滿麵堆笑:“晏長老用完晚膳再離去也不遲,時辰尚早,我來設宴招待便是。”
夜幕將至,設宴的話,就得等到很晚了。
他話中藏話,因為總不能真叫這大爺留下來吃飯,那吃得就不是飯了,是人情世故。
蕭衍安靜地坐在位置上,聽他們客套。
“多謝段掌門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晏頃遲清淡一笑,“告辭。”
“另外——”他話鋒忽地一轉,像是閒聊般的說道,“段掌門,上回我就同你說過了,京墨閣名聲在外,是個名門,你切莫因為隨意行事而疏忽職守。”
段問露出了謙遜的笑容,笑裡強壓著火氣,他裝作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信誓旦旦:“那是自然,我們京墨閣向來恪儘職守,晏長老不必如此猜忌自己人。”
晏頃遲輕頷首,微笑道:“但總有人會狡兔三窟,我隻是好意提醒段掌門,莫要人鑽了空子。”
段問不禁看蕭衍。
“那哪能呢?”蕭衍接過話,輕笑道,“晏長老,我們可都是名門啊,清正得很。”
晏頃遲始終不怒不慍,又同段問隨意寒暄了幾句,段問一副唯人馬首是瞻的樣子,完全看不出與眼前人有什麼深仇大恨。
蕭衍聽得煩躁,目光從晏頃遲的背影,遊移到地麵上的影子,許久不語。
他在心裡默默謀算著,光影晃動,掩住了他眼中微末的情緒。
“晏長老慢走。”段問跟晏頃遲一並朝外走,要送客。
晏頃遲含笑不語,隻對他點頭回禮。殿裡的人見這尊大佛總算要送走了,這才覺得空氣流暢,紛紛如獲大赦。
“晏頃遲。”蕭衍忽然出聲。
晏頃遲駐足,轉過身和他對視。滿殿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朝這裡看來。
段問見蕭衍起身,不由往旁邊讓了讓。
光將眾人交錯雜亂的影子映在地上。蕭衍踩著影子,邁前兩步,與晏頃遲身形交錯而過。
“晏長老,今日看來是要敗興而歸了啊。”他道。
段問怔了怔,旋即要打圓場,話卻止於蕭衍看過來的那一眼。
晏頃遲未出聲,蕭衍在這衣袖細微的摩擦聲中,偏過臉,輕聲笑道:“讓我不好過,難道,你就能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