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日。

宋休瑾坐在二中創新班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用筆尖戳著草稿紙。

宋休念雖然很傻，但能找到二中創新班的教室在哪裡，自己應該不用太擔心。

少年垂了垂眼，看見樓底下晃過一抹藍色。

他的心裡咯噔一聲。

應該是看錯了。

宋休瑾有點臉盲，但還是不自在地轉過了頭。

他的右眼皮忽得跳了兩下。

老人說過，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同學們好，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新同學——來，你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熱情洋溢的年輕女教師站在講台上自顧自介紹著。她的身後站著一位靦腆的少年，向坐在下麵的同學微微笑著，溫和友好，像一隻乖巧的小兔子。

“誒，哥們兒，你看這新同學，怎麼長得這麼清秀！我要是個女的，在學校第一個追他好吧！”

坐在他旁邊的同學用胳膊肘杵了杵宋休瑾，湊近小聲說道。

宋休瑾偏過頭去回話：“我也覺得。”

覺得個屁。

這家夥怎麼追得這麼死？自己考上創新班了還要死纏爛打！

打破砂鍋追到底？

宋休瑾有些頭疼。

——都怪宋休念。

二人第一次見麵是在天心福利院裡。

那次庭槐小學搞社會義務誌願活動，自己被那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妹妹硬拉著去參加了。

直到現在過去了整整六年，宋休瑾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還是一年盛夏。

梧桐道117號和118號中間的空地上，蟬一天到晚吱哩哇啦地瞎叫喚，吵得男孩心煩。

現在，兄妹倆正站在樓下的公交站台百無聊賴地等車。

下午一點，老師就帶領一群人到了天心福利院門口。

院長為前來參與誌願的人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

福利院裡隻要是下午有空的孩子都被召集來了大廳，對著一群和他們一樣烏烏泱泱的小屁孩齊聲喊道：

“謝謝你們的到來——我們由衷歡迎你們！”

其中一個小男孩正巧麵對著宋休瑾，揚起笑臉就看見對方那副散發著“生人勿進”的不快感的麵頰。

他愣了愣，似乎是被什麼魔力吸引了一般，然後開口，不由自主地說：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宋休瑾臉一黑。

什麼叫好看？

說自己長得像女生？

本來就因為不能待在空調房裡而鬱悶的宋休瑾臉更臭了。

“哼。”

男孩發出一個音節，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下午兩點安排的活動是和福利院的孩子們一起做遊戲。

宋休瑾很幸運地被選中去玩老鷹抓小雞。

而自己，就是那個最有存在感的老鷹。

更幸運的是，站在自己對麵的充當雞媽媽的人，就是一小時前看著他讚美他“你真好看”的人。

……什麼鬼運氣。

男孩懷疑自己中邪了。

平時在學校裡玩遊戲生龍活虎，怎麼一到陌生地方就什麼也不是了？

雲泥之彆？

宋休瑾的嘴角抽了抽。

對麵的男孩把自己身後的一群“小雞崽”護得很死，讓他一點可乘之機都沒有。

倆人就這麼僵持了十來分鐘。

直到最後，宋休瑾終於忍不住，突然往前猛得一撲——

碰！

結結實實地撞進對麵的男孩懷裡。

那人悶哼一聲，倆人隨即癱倒在地。

太丟人了。

宋休瑾趴在男孩的身上，生無可戀地想著。

最重要的是，他還在一直笑，笑個不停。

下午三點半，老師招呼一群同學集合去天心福利院的花園裡逛一圈，然後打道回府。

每個小孩手上都提著各式各樣的禮物：有糖果大禮包，有新衣服，有工藝品和書籍……五花八門，帶什麼的什麼都有。

宋休念帶的還算正常，提了一包的書。

而自己——

帶了一罐糖。

天心福利院的花園很大。

一排排小孩，有的站在鵝卵石路上，有的坐在椅子上，笑臉盈盈地看著每一個離去的誌願者。

宋休瑾和同伴一邊說笑一邊走。

“誒，宋休瑾，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小男孩聽了之後歪頭笑道：“才不到四年級，談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宋休瑾突然愣住。

他用眼角瞥到了。

窺見了鮮紅的一抹色彩。

居然是一捧玫瑰。

“哥哥，我叫程曉初！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真喜歡你！”

程曉初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

這個年紀的男孩本來就像一個行走的小太陽，無論到哪裡，身處什麼樣的狀況，都是活潑且樂觀的存在。

那天藍天白雲，配上男孩手中捧的那一束玫瑰。

宋休瑾的嘴角微勾，像個痞子似的眼尾上挑，鬼使神差地開口：

“看，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我長大要娶的人。”

思緒回籠。

宋休瑾手中的筆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落地。

他注意到講台上站著的少年嘴正一開一合地說著什麼，耳鳴聲才漸漸消失，逐漸聽清了詞句。

“大家好，我叫程曉初，是從五十八中轉過來的。程是前程似錦的程，曉是破曉的曉，初是新初的初。希望以後能和各位好好相處，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