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緊張對上由希的眼睛,感覺手心裡漸漸生出了汗。校裙口袋裡藏著的巧克力被她蹂躪得皺巴巴的,直子深吸一口氣,把巧克力拿了出來,塞到女人手裡。
“這個、給你吃。”
由希好像有點詫異。
直子磕磕巴巴解釋:“我、我下課時在小賣部買的。”
女學生一邊說,一邊仔細去看比她年長好幾歲的、成年女人的表情。
由希垂著眼,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神色變化。
是不喜歡巧克力嗎?
直子感到無措,可現在這個缺乏物資的環境裡,哪怕再不喜歡,能補充熱量的巧克力也彌足珍貴。
直子看不出由希的想法,倒是她懷裡的貓,在看到巧克力時眼睛倏忽一亮,圓圓的瞳仁一下縮小了,露出極端興奮的表情。
它唰地卷走由希手心的巧克力,兩隻前爪勾住包裝,兩隻後腿歡喜蹬著巧克力,嘴巴裡“喵嗚喵嗚”,叫得又甜又膩,臉蛋也不住蹭著包裝袋,看起來非常幸福的、眯起了藍藍的眼睛。
貓咪迫不及待地用指甲劃開了包裝。
然而還沒等嘗到味道,巧克力就被由希收走了。
“大白,你是貓,貓不能吃巧克力。”由希苦口婆心。
“咪、咪嗚——!”
小貓咪晴天霹靂、心碎欲絕。它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拿Q彈的肉球不停踩著由希的小臂,藍眼睛瑩潤泛水,眼巴巴望著巧克力越來越遠。
直至巧克力被由希還給了女學生。
貓咪焉噠噠地垂下腦袋,生了悶氣,乾脆又拿白白的大屁股對準了便宜鏟屎官。
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直子呆呆看著被推回來的巧克力。
她看著由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眼裡漸漸積蓄起水光,心生絕望。
“我、我是想請你幫……”
“我知道。”由希說。
——她知道什麼?
直子絕望地想。
她什麼都不知道。
最開始隻是言語騷擾、最近漸漸變本加厲,逐漸頻繁地對自己動手動腳。
體育老師是校長的兒子,有後台,就算舉報了也沒有辦法,爸爸與繼母視直子如同空氣,漠不關心。
直子感到很後悔。
她不應該與奶奶大吵一架,說出“不要奶奶、要爸爸媽媽”這樣傷人的話,然後一意孤行離開梓山。
所以,現在,她的報應來了。
眼眶裡積蓄的眼淚落下,視野裡的一切都被氤氳得朦朦朧朧。
直子聽到體育老師呼喚自己的聲音。
她被拉到了小房間。
就在她被摔到地板,體育老師獰笑著即將撲上來的時候,直子聽見了一聲沉悶的鈍響。
殷紅鮮血從男人額頭汩汩流出。
直子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她淚眼婆娑地抬頭,看見由希正站在體育教師背後,身影單薄。
由希脫去了行動不便的大衣,底下是一身純黑毛衣。她站在昏黃搖曳的燈影下,看起來伶仃又瘦弱,露出的手腕很細。
然而就是這樣纖細的手腕,正發力緊握著一個笨重燈台。
燈台一角被鮮血染紅。
女人垂著眼,表情十分平靜。
體育教師摸著後腦勺,摸到滿手濡濕。他攤開手掌一看,見到滿眼血腥,頓時紅了眼,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扶著牆壁,喘著粗氣。
他怎麼也想不到,被自己視作無威脅、腦子缺根筋的女人,居然敢拿燈台砸他。
眼看他雖暈得厲害,路都走不穩,卻沒徹底失去行動力,由希皺著眉,舉起燈台琢磨著再給一下。
隻是還沒等有所動作,一抹白影忽然炮彈般襲向男人的麵門。
“喵!”
伴隨著一聲貓叫,他臉龐頓時傳來一陣劇痛。
力道之大,讓他偏了半張麵孔,他尚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人竟直接昏死了過去。
大白收起喵喵拳,一團雪白蓬鬆的大蒲公英輕盈落在男人身上,高高昂著下巴,屁股對著男人的麵孔,嫌棄又不屑地吹了吹爪子。
零落掉落一兩根浮毛。
咒力用不出,身體素質卻是同等轉化的。
這樣遠超常人一擊的喵喵拳,自然力大無窮。
直子錯愕地看看貓,又瞧瞧由希,一張小臉全是淚水。她結結巴巴,困惑呢喃:“為、為什麼?”
由希臉上也浮現點滴疑惑。
她甩去燈台血跡,微微側目:“我不是說了嗎,「我知道」。”
直子啞然。
也正是這一刻,年輕的少女才恍然頓悟。
那不是代表拒絕。
恰恰相反。
她是在說: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