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希:“……”你才幽靈。
可惡的資本家,一點也不懂得共情打工人。
換做平常,她大約還會與老板玩笑兩句,隻是這會實在累得沒了心思。
由希有氣無力地一撩眼皮,啪地一掌拍走十字架,焉頭巴腦張望著問:
“大金、我需要大金……我的生命之源、我命中注定的小貓咪在哪兒?”
老板一指隔壁桌。
她順著老板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卻見了滿頭比金子還要耀眼的金發。
而她一見鐘情的金漸層大金,翻著一身如虎皮蛋糕卷般的淺金色毛毛,懶洋洋地臥在金發男人手邊撒嬌賣萌。
可惜男人似乎是鐵打的心臟石頭做的血管,愣是連一絲眼角餘光也沒分給小貓,手指翻飛、麵無表情地接著手上作業。
他麵前是一台筆記本電腦。
昏黃燈光映亮他冷峻麵容。
由希看得嫉妒又牙酸。
如果大金願意對她這麼營業,她能直接吸禿大金的肚肚毛。
眼見擼貓無望,由希鬱鬱寡歡地喝了兩杯啤酒,覺得沒意思透了,還不如回家當個雲養貓視頻鏟屎官。
她準備收攤走人。
這會已經過了十點,居酒屋內客人不少。她走出店門口時,天陰沉沉的,烏雲壓境。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店內因為有背景音樂與嘈雜交談加成,幾乎聽不見雨聲。
如今站在掛著串串紅燈籠的簷下一瞧,才驚覺這雨勢浩蕩,天幕連成一片朦朧煙雨,斷了線的水珠子劈劈啪啪地直往地下砸。
好在由希備了傘。
這是她常年養成的小習慣。
她懶得看天氣預報,所以會一直在包裡備一把膠囊傘。
由希低頭翻找著傘,餘光卻瞥見一抹亮眼的金色。
與此同時,男人低沉緊繃的嗓音傳入耳朵。
“請簡單迅速地說明情況。”
“是嗎,現在就需要?請告知我文件資料的位置。”
“公司?”
“……好,我現在去。”
由希抽傘的手一頓,忍不住悄悄看向這位與她同病相憐的社畜。
他掛了電話,長長吐出一口氣,食指按著高挺眉骨。
似是感到累極,金發男人抬手扯鬆領帶,身體仰靠上青森圍牆,冷峻麵孔透出倦意與不虞,整個人像是透不過氣的魚。
由希看著他眼下比自己還要重的青黑,再瞧瞧他的表情,忽然深深共情。
他渾身上下幾乎就差用字寫出一句話:
「勞動是狗屎,資本家是狗屎,這個世界就是個被屎殼郎搬運的巨大狗屎。」
眼見金發男人低眸掃一眼腕表,將公文包頂在頭上,作勢就要衝出雨幕,由希連忙叫住了他。
“這位金色頭發的先生。”
他背影微頓,淡淡回首。
先前因大金獨寵他而生出的嫉妒早已散去,此時此刻,由希心中隻餘下深刻的同情。
她也才結束連日來的辛苦工作,自然明白晚間十點還得回公司的社畜是有多不容易。
尤其還是個暴雨天。
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呢?
由希歎了口氣,將手中粉白色的少女心膠囊傘遞給他,禮貌客氣道:
“你是要趕回公司嗎?不介意的話,請用我的傘吧。”
七海建人頓了頓。
“不,我——”
見他遲遲未接,由希笑了笑,往店內一指,表情十分自信:
“沒關係,我是這裡的常客,和店員很熟。一會他們換班,我拜托他們捎我一程就行。”
“還有,這把傘雖然是在路邊攤買的,但質量杠杠的,很能抗風,我用好久了呢。”
七海建人微怔。
劈劈啪啪的雨珠還在沿著屋簷往下砸,簷下隨風飄搖的竹編燈籠亮著昏暗紅光。
水天一色、烏青青的朦朧煙雨中,她睫毛被水汽打濕,杏眼彎成一汪細細的月牙,言笑晏晏。
七海建人默然垂眼。
那粉白色的膠囊傘與她氣質極為相似,像是雨中撲簌簌探出一條細枝的柔軟櫻花。
他定定看了會。
片刻。
男人抬掌,接過了傘。
“……非常感謝您的慷慨幫助,小姐。”
他認真道了謝,撐開窄小的傘麵,沉穩走入飄揚雨幕之中。
由希也轉身,重新走進店內。
因此,她沒能看到,就在七海建人即將走出不到五十米時,凜冽狂風忽然怒吼而至。
緊接著,哢嚓一聲。
她心愛的膠囊小傘不堪風雨捶打,生生折了一半。
鋪天蓋地的雨幕兜頭而下,徹底將七海建人淋了個落湯雞。
七海建人:“……”
這就是她說的,質量杠杠的路邊攤傘。
金發男人麵無表情地抹了一把臉,將濕淋淋的頭發後捋。
然後狼狽吐出一口不慎衝進嘴裡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