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碧霄 我們也搖人(2 / 2)

但是應不識想在同齡人中試一試高低,父母便歡天喜地送他上學去。

然後他哭爹喊娘地回來了。

在家哭了三日,又執意要去。上半年就這樣哭哭啼啼過去,下半年倒是不哭了,好像忽然長大,有心事就憋在心裡,變得沉穩謹慎,不動聲色、不會再輕易被誰氣哭了。

但學院大考小考不斷,一次次放榜,紀去蕪的名字,一次次壓在他上麵……

紀去蕪畢業後拜入穹碧峰,他覺得遺憾又略感慶幸。

他的人生又回到正軌了。

應不識認為,摘星榜應該加上骨齡限製。

那些一把年紀還停滯在金丹期,隻因為活得夠久,所以積分壓在他前麵的人,不配被他視為對手。

看看目前排在第一的那位師兄,因為心境陳腐,毫無朝氣,而容貌衰老。如果站在血河老祖麵前,真分不清誰給誰祝壽。

倘若摘星榜限製骨齡二十以下,他的名字將會排在第一。

前提是紀去蕪沒有回來。

之所以說“回來”,是因為這六年間,他沒有見過紀去蕪的名字,一次也沒有。

等紀去蕪這個名字再出現,又壓在他上麵了。

就像一個詛咒。

“去吧。”梅夫人說。

“母親要我去哪裡?”

“去贏她一次,然後,你就能容她了。”

梅夫人作為仙盟曆任執法長老中威望最高的一位,與其他長老不同,她重視規則,在乎仙盟內每個門派的公平。

然而世間母親愛子,無有不同。

“你是我的兒子。你要學會容得下彆人,不是讓彆人容你。”

應不識推門而出。

大風卷地,天光昏暗,巨大的獵天船遮住夕陽。

兩個老供奉站在船頭,笑容親切:“看看,咱們小少爺長高啦!”

“張叔、李伯伯。”

“快上船,我們去斬蠃蛇,扒了它的皮,給你做件新法袍!”

應不識乘風而起,在歡呼聲中落在甲板上。

紀去蕪不是純心詛咒他,針對他。紀去蕪容得下他,因為像紀去蕪那種不要臉麵的修士,應該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寫在哪裡,一輩子呆在穹碧峰也能過得開心。

但他沒有選擇,必須做一個天才,才算對得起所有人。

……

獵天船飛過天空,遮天蔽日。

穹碧峰破洞的朱鸞也飛過天空,不留痕跡。

紀去蕪聯絡了南鬥洲境內的散修。

司徒合善給外出的三師姐傳了消息。

夕陽已徹底沉落,冰藍的夜空下眾生奔走。

他們都為自己宏大或微小的願望努力。

都覺得對方的執著才是不值得。

……

深林,夜霧彌漫,密葉擋著半輪新月。

月光從密葉縫隙間射下來,道道冷光似箭。

人在林中,如困箭網。

紀去蕪低頭看著月光的光斑。

沒有腳步聲響起,但密林中走出十餘人。

這夥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還有……奇形怪狀。

修為最高的是兩位金丹初期,其他皆是築基。

紀去蕪從樹下站起身,跟領頭兩人打招呼:“老何,周姐。”

老何滿臉絡腮胡,披著件舊僧袍,是個中年模樣的金丹初期。

“誒,你金丹真碎了?”

紀去蕪無語,怎麼每個人見了她都要問這句。

“碎了碎了,都碎成渣了。要我吐出來給你看看?”

老何連連擺手:“省省吧,我們的交情沒到剖丹自證的地步。”

周姐指甲塗著蔻丹,繞著自己發梢,向紀去蕪輕輕一笑:“金丹碎了,還想去血河穀,還要來獵蠃蛇,年輕人很有精氣神啊。金丹要是能借,姐姐的借給你。”

“謝謝您嘞,我要不起。”

眾人哄笑。

老何揮手,笑聲一齊收了。

“醜話說在前頭,我們能來,是看在你上次在無間火獄為大家斷後的情分上,但是出來混的生死自負,大家不到互相送死的交情,這次隻幫你困住它二十息,時間一到,我第一個跑。你就算被蠃蛇咬成兩截,哭爹喊娘,我們也不會回一下頭。”

紀去蕪笑道:“隻求你們跑得夠快,彆等喂進妖獸肚子,做了孤魂野鬼,跑來穹碧峰訛我的錢。”

周姐啐了一口:“死摳,做討債鬼也要不來你們穹碧峰的錢。”

眾人向密林深處走去。

樹林散發著腐爛的氣息,在令人作嘔的腥風中,散修們不忘活躍氣氛。

有人道:“應家在仙盟開後門,這件事做得不地道。”

紀去蕪問:“仙盟的事,你們散修也知道?”

“散修消息來路廣啊。仙盟不給你機會,你何必還看他們臉色,還不如出來做散修,自在快活。”

紀去蕪:“我師父還活得好好的,穹碧峰還在,我一個有家有業的大師姐,做哪門子散修。”

“你算什麼大師姐,都沒見過你穹碧峰其他人。”

“我們穹碧峰很少集體行動……”紀去蕪解釋道,“因為人少,全都出來容易被一網打儘,不小心絕戶了,連上墳的也沒有。”

眾人震驚地看著紀去蕪。

雖然大家平日口無遮擋,但這人完全沒忌諱嗎。

周姐道:“你、你在說什麼不吉利的話。”

紀去蕪看向樹上:“今天不一樣。大家整整齊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