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現在不是沒有金丹可用,隻是金丹變成了……半柄劍。
斷劍好像一個無底洞,比她原先那顆金丹的容量大了不知多少倍,未經她催動,也貪婪地吸收周圍的靈氣,時刻不停。所以在其他修士眼中,她周身靈氣總是薄弱。
早知道就老老實實花錢買一柄劍。品級不用多高,能用就行。
為了省錢,跑去無間火獄拔免費的。結果,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紀去蕪向心湖走去。再一次,伸手握住劍柄。
刹那間,心湖震顫,以斷劍為中心,四麵水浪滔天,化出無數劍影,一齊向她殺來。
紀去蕪雙手緊緊握住劍柄,像揮舞棍子一樣揮出。她沒練過任何劍訣,便用最簡單的方式抵擋。襲來的劍影越來越快,越來越密,直到變成劍網,將她徹底淹沒。
三千六百八十二…三千六百八十九…
紀去蕪在心裡默數,逼自己更快。
精神高度集中,神識迅速消耗。
轟——
紀去蕪被擊飛。斷劍脫手,筋疲力儘。
所有虛影和殺招消失。滔天水浪回落。
紀去蕪慢慢爬起,看向重歸平靜的湖麵。斷劍插在湖中,紋絲不動。
四千八百招,比上次多撐了一百招。
後麵還有多少招?等她能接下所有劍招,是不是就能將這柄斷劍取出紫府,收為己用?
紀去蕪也想過放棄這柄劍。但那樣意味著,她金丹白碎了。
於是彆人每天進心湖打坐,她每天在心湖挨打。
為了早日取出這柄斷劍,省下一筆買劍錢,她抓緊一切機會……進去挨打。
紀去蕪打坐片刻,估算時間差不多了,緩緩吐息睜眼,起身與眾人彙合。
斷樹之間,屍體遍地。
周姐笑道:“運氣挺好,夠引蠃蛇出洞了。”
眾人臉上掛著血跡,有說有笑地將妖獸屍體裝進儲物袋中。
經過剛才的戰鬥,散修們氣血沸騰,意猶未儘。
紀去蕪跟上隊伍,打了個哈欠。
老何看她一眼,頗覺奇怪:“調息時靈氣走岔了?這麼累?”
紀去蕪搖頭。
動心起念之間挨了四千八百劍,你接你也累啊。
“還沒開打就這副樣子,行不行?”
紀去蕪懶懶道:“行不行,等下不就知道了。”
……
煙波湖占地廣闊,三麵環山。
月光透過霧氣照在水麵,顯出一種朦朧的美。
應不識坐在湖畔洗手。指縫間血跡被冰冷湖水洗掉,仍有腥氣殘留。
作為這次出戰的勳章,他受了些輕傷。
護道者的保護並非無微不至,而是要讓被護持的年輕天才得到充分鍛煉、以最快速度成長。
這次捕獵,打在蠃蛇七寸的三次致命攻擊,都由應不識完成。
他覺得自己又變強了一些。
獵天船停在不遠處。十餘個修士正在合力搬運巨大的蠃蛇屍體,像一群螞蟻抬起一片千瘡百孔的柳葉。
蠃蛇是蠃魚與騰蛇的後代,魚首蛇身,背生雙翼。入空則飛,入水則遊。
純血妖獸存活不易,如今廣泛活躍的,大多是像蠃蛇這樣的雜交種,對靈氣濃度要求低,對入口食物不挑剔。有靈智的純種妖獸更多被懂得禦獸的修士豢養,結下契約,成為修士的坐騎和戰力。
“少爺,請上船吧。”身後有人喊他。
應不識極目遠望。湖水看不到邊際,像漆黑的大海。
直到他們狩獵成功,紀去蕪都沒有出現。
截止時間快到了。她要放棄了嗎?
“再等等吧。”應不識說。
“湖對麵來了一群散修,帶了誘餌,看樣子是來捕獵的。”話音剛落,一道流光從天而降。眾修士停下動作,口稱應長老。
應不識起身:“父親。你怎麼來了?”
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笑道:“你母親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
應不識有些慚愧,他已經修到金丹,還要讓父母為他煩憂。但是慚愧積累多了,就變成煩悶:
“父親來晚了,我已經獵到蠃蛇了。”
應長老拍拍兒子肩膀:“但你想去看,對吧?”
“看什麼?”
“看對麵怎麼獵蠃蛇。”
應不識一怔,迫不及待地點頭。
應長老寬和地笑了笑:“走,為父陪你去。”
……
夜已深,寒霧漸散,月光更亮。
從湖畔一處斷崖望去,湖水像閃著光彩的玉璧。
“這裡距離夠遠,不會被察覺,還能看清戰場。”應長老身後的老供奉道。
應不識和父親坐在懸崖邊。兩位老供奉站在他們身後,神情恭敬。
湖畔密林搖晃,似有人跡出沒。
應長老像陪兒子春遊的父親,悠閒地吃著靈果。
應不識卻緊張起來,身體不由前傾。
隻見十餘人走出林中,來到湖畔。他們打扮各異,高矮胖瘦不一,有人穿僧袍,有人裹獸皮,甚是……奇形怪狀。
“這些人,是哪個門派的?”應不識問。
穹碧峰沒有這麼多人,紀去蕪從哪裡找的幫手。
“他們不是仙盟弟子,都是些散修。”
老供奉看一眼應長老,見對方沒用阻止的意思,繼續向小少爺介紹野史:“南鬥洲散修鬨得最凶的時候,還準備成立散修盟,差點就被他們做成了。如今散修不成氣候,隻有這批人經常活動,人稱‘南鬥十六散人’。不用在意,都是些烏合之眾。最強的那兩個金丹,六年前受過重傷,也難以再突破元嬰了。”
應不識微微皺眉。
紀去蕪身為仙盟修士,卻跟散修們混在一起。
穹碧峰其他人沒來嗎?
應不識凝神於雙目,找到熟悉的身影。
紀去蕪,竟然是這群烏合之眾裡最沒精神的那個。
眾人將妖獸屍體壘作小山,使之散發出濃烈血腥氣。
紀去蕪隻在旁邊看著。然後隨眾人伏在地上,隱入湖畔半人高的葦草中。
應長老吐出靈果核,笑出聲來:“就憑他們,來給蠃蛇送飯啊?”
新鮮血氣隨風飄入湖中。
平靜的水麵泛起漣漪,似有巨大活物緩緩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