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含糊不清地回:“是、是啊……”
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情更是在我們的意料之內,以及日裡的意料之外。
即這位內藤高二生莫名就被突然出現的小小少年綁在小小跑車上,然後他們在躺滿了已經奄奄一息那陰影們的昏暗道路上一駛而過,往這個空間較為安全的地方跑去了。
至於為什麼是「綁」,那自然是日裡發育得太好,對方的車座位根本不夠他坐,隻能無奈地被麵朝下捆在了發動機上麵的蓋子,然後以如此尷尬的情況獲得保護——
不對。
說到底,這個男孩為何突然出現於此還救下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該考慮的問題吧?
而且,為什麼自己被撞飛了居然真的毫發無傷,連帶著身下的跑車發動機在啟動時根本沒有溫度不會燙傷自己,還有年幼司機看過來那莫名熾熱簡直是狗狗盯著肉的眼神——
怪。太怪了。
甚至待到坐在男孩好心給予那由幾個箱子疊成的凳子上,身上披著軟軟薄薄的毯子,喝著對方泡好的熱水時,日裡還是覺得很疑惑。
他先是小抿了一口飲料,再發覺這是普通的抹茶的同時忍不住開口:“那個……”
“啊!”
對方像是恍然大悟的模樣顯得很突然。
“抱歉,我忘記要先做自我介紹了!” 他這樣叫著突然從角落小跑到對方麵前,“我是約瑟,大哥哥你呢?”
看著麵前男孩那格外可愛和天真的笑,日裡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壓力。
於是他回:“日裡金。你怎麼叫我都行。”
“好的——日裡哥哥!” 小小少年高興地點頭。
但說到這的時候,他又突然聲音一滯:“呃、接下來,按照人們的習慣……”
“請多多指教!”
當發覺約瑟低下頭思考著什麼,然後又衝自己如此道時,日裡雖說在內心疑惑,卻也還是回了一個溫和的笑。
“請多多指教。” 他朝對方說。
聽到這話,有著金眸的男孩顯得更開心了。
可畢竟這兩人在此之前素未謀麵,而且看起來年齡和實力差距都蠻大,所以在自我介紹結束後氣氛變得沉悶一些,倒也算得上正——
“那個啊,日裡哥哥。” 約瑟突然向後蹦到車蓋上,然後開口,“我能問你個事嗎?”
欸?
被對方又是那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著的日裡,不知為何再次感到一陣壓力。
他隻好乾笑:“好啊,你隨便問。”
聽到這話,約瑟也不含糊。
“可以告訴我,你身上這朵花是什麼味道嗎?” 男孩以一種渴望的語氣問,“它好漂亮,好閃耀,簡直是我在印象空間見過最奪目的東西!”
……啊?
如果不是因為約瑟看起來不比妹妹紗柚彌大多少歲,還確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麼日裡就可以肯定,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絕對是個精神不大好的變態——
或者說喜多川祐介。
——好吧,對不起啊,怪盜Fox。
但至少日裡也算是個擅長溝通的人,所以他在詫異之後便開始迅速拆解那一疑問,同時斟酌著給出的回答。
“抱歉,我身上可沒有帶花哦。” 他笑了笑,“不過或許你指的是背包裡的番茄?它確實會有股香味。”
而且紅色的外表也挺明顯的。
可約瑟這是能透視嗎?
還是說自己買了熒光番茄?
“不是番茄。” 對方果斷地搖頭道,“我知道番茄長什麼樣,也明白它的味道。”
男孩開始解釋:“我說的是花呀,日裡哥哥,「花」。”
“它就存在於你的這裡。” 他說著用小小的右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左胸,“閃閃發亮著,特彆的耀眼,讓我即使身處距離你有三層遠的地方一下就發覺了它的存在。”
“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瞧見長在人身上的花,所以我不是很清楚……”
約瑟的聲音開始有些猶豫:“它可以被摘下嗎?”
在男孩小小嘟囔了一聲“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品嘗它的味道”的一瞬,日裡已經開始構思自己的逃離食人小孩計劃了。
畢竟啊畢竟——
能長在人類左胸的、還如此耀眼奪目的「花」,難道不是心臟嗎?
然後這家夥竟然還考慮它的吃法,那不就是傳說中的食人族嗎?
但、但是,既然對方會在印象空間出現,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麼有沒有可能其實不止自己逃不出被吃掉的命運,就連怪盜也——
“既然這是你首次瞧見長在人身上的花,那麼一般來說,它都會開在哪呢?”
當坐在交疊箱子上的少年如此問時,原本還有些沮喪的男孩立刻抬眸:“哪裡都有哦!”
“印象空間其實蠻大的。” 約瑟說著笑了笑,“很多時候我都要開著車找來找去,它們就待在地上等著呢。”
“這樣噢……” 日裡若有所思,立即又問,“那些花又都是什麼味道呢?”
“什麼都有!” 對方再次回答,“雖然它們是長在印象空間的,但實際上就是大家的各種各樣感情嘛。”
“所以,有的花很苦,有的卻很甜,還有的乾巴巴,或者鹹濕濕……”
“單個吃的話,肯定還得挑來挑去花費時間,因此我都是把它們攏在一起然後打成汁喝掉!”
“可、可惜,味道基本都有些失望呢……”
聽到男孩逐漸變得沮喪的語氣,因為對方及時的救援而逃脫危機的少年姿勢從雙腿岔開變為了左腿壓在右腿上,而左手肘也緊隨其後支在左膝蓋上,於是他的臉頰就這麼被自己捧著了。
“那麼,約瑟認為我身上的花會是什麼味道的?” 他問。
於是對方答:“我不能肯定。但那一定特彆讚。”
“不過……” 小小少年說著又有些猶豫,“這樣的花會是因為你怎樣的感情而誕生呢,日裡哥哥?”
“我其實也在研究人類,所以比起花,我更好奇培育了它的人、就是你。”
聽到男孩這樣的解釋,日裡臉上反而出現了笑。
從剛才開始,他便明白了什麼。
因此,纖長的少年如此建議:“或許你可以用自己的雙手觸碰花朵,來感受這份奇妙的味道?”
於是約瑟向日裡那被運動服遮擋的左胸伸出了手掌。
隔著薄薄的布料以及皮膚與堅硬的骨頭,這個一直在大眾潛意識空間活動的男孩感受到了那朵璀璨之花的澎湃生命力。
——渴望、守護、崇拜、追尋、陪伴、感激和不安。
這些便是日裡此人所培育之情感。
或者說,他的花朵太過於鮮豔,以至於當眼睛被那奪目之顏色吸引時,卻沒能發覺隱藏在這之下的彆樣組成。
而約瑟卻在試圖將其劃到某個籠統的範圍裡。
“雖說有些苦,但更多的是甜……” 男孩這樣評價,“可惜我不能將它完整喝下,所以會有點偏差。”
“——日裡哥哥的花,是由愛情澆灌的嗎?”
當小小少年說出這一問題時,日裡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我也不知道。” 他誠實地回答。
——
七月底的某一天,日裡去了劄幌,然後一待便是四天。
等到他拉著塞滿各種各樣土特產的行李箱從羽田機場出來時,剛好東京都某一花樣體操俱樂部的成員們從大巴下來,然後往入口走去。
於是這個戴著墨鏡的少年就這麼被一道聲音叫住。
“——那個,是日裡同學嗎?”
從吵吵鬨鬨的同伴們脫身而出的紅發少女這樣問,臉上的表情還顯得有些驚訝。
而在瞧見對方的全臉後,她笑得很開心。
“剛才看著身影就覺得像,沒想到真的是呢,太好了。”
因此對方也笑得親切:“你好啊,芳澤同學。”
經過短暫的寒暄之後,身著日常服裝的芳澤霞這才知道麵前的內藤高二生是從北海道返回的。當然,為了今年秋冬季體操活動的她自己此次也要去往夏威夷,進行那難得的夏季特訓。
然後,在得知年輕花樣體操選手過於忙碌的行程後,日裡先是將墨鏡掛在襯衫胸口上的小袋,然後脫下背包開始尋找著某物。
——那是個印著凱蒂貓的特彆禦守。
“這個送你。” 對方這樣道,“是我從北海道神宮買到的。”
而芳澤霞的反應看起來特彆激動。
她用雙手捧著這一可愛的禮物,差點就要忍不住擁抱麵前的少年了。
但由於時間緊迫以及準備確實不足,這個秀儘一年級的轉校生隻能暫時這樣表達著自己的謝意:“那個,以後如果可以的話,請日裡同學叫我的名字——霞。”
“好哦。” 聽到這話,內藤高二生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你也可以叫我金。”
在對方因為年齡與身份差距而顯得猶豫時,他又無奈地歎氣:“或者日裡君。金學長也可以。”
“而且,實話實說吧,霞。”
這個有著粉白色頭發的少年語氣誠懇。
“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哦。就如即將會出現那晚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