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的那個晚上,日裡難得做了一次噩夢。
以往他對自己的睡眠質量把控得相當好,從未因為壓力或是睡姿問題而陷入所謂的睡眠障礙,因此這一次出現的情況對他來說確實罕見,並且......內容奇特。
那時候,身為學校學生會實際管理者的高二生晚飯後一直在書桌前忙碌著,直到鬨鐘響起之後才去收拾完畢,上床躺著了。然後與平時一樣,他閉上眼睛很快就入睡,意識沉沉地落在了腦後再無動靜。
而不知過了多久,日裡總感覺呼吸莫名困難,且臉上出現莫名瘙癢,使得他無法正常維持睡眠,奇怪的危機感促使他的眼球在眼眶內轉動幾下便猛地睜開眼睛,導致他瞧見了稱得上十六年來瞧見最難以理解的事情——
有人在掐著他的脖子。
是的。不僅有人在掐著他的脖子,還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明明對方是跨坐在日裡的身上,體型看起來也不算小,可日裡卻除了脖子上的束縛外沒有出現彆的感覺。而在發現日裡已經蘇醒過來,甚至以一種驚愕的目光盯著自己時,那人更是勾唇一笑,給麵前的少年更大的震驚和驚恐之情。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雖說掐著自己脖子的人有著一頭長長的淺發,還因為低頭與自己對視的動作大部分發絲都灑在枕頭上,不僅臉看起來更成熟和更長,手也是大大的能夠牢牢抓住脖頸,可是......
在感覺到對方力度的加大時,日裡終於才想起來要反抗,卻更驚訝地發現自己無法抬起手,隻能瞪大眼睛繼續看著麵前這個長相和自己有著九分相似的人。
也是這時候,他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為本人發出了清晰的信息:這人簡直就是放大版的自己。
誠實地說,日裡對其根本沒有印象,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個放大版的自己在某個夜晚爬上自己的床想要掐死自己。
但他在對方開口講完第一句話後,便瞬間明了其的由來和目的——
“我恨你,要是沒有你該有多好。”那人道,同時加重了雙手的力度。
日裡一下子就明了對方是異世界的那個自己。
畢竟在他的人際關係裡,也就隻有這個存在才會如此清楚明了表達對他的負麵情緒,甚至他們還在內心裡差點吵起來。
可若是在現場能有一位怪盜團的成員,那他或她一定會比日裡還為俯在少年身上的「花園主人」的模樣感到驚訝。
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現實的自己麵前的青年,早就沒有印象之中那種對任何事物都遊刃有餘的印象,反倒像是被厭惡和憎惡所扭曲,看起來宛如厲鬼索命一般可怖。
一想到對方存在的意義和白天發生的事,日裡也能猜測這人大概率是因為本體被悔改導致自身會消失,這才迫不及待想要掐死他渴望報仇。
可是......以往那些被怪盜團盜取了欲望的人真的都有這種經曆嗎?
他們也曾莫名奇妙被另一個自己摁在床上快要窒息死亡?
因為身體內吸入的氧氣在逐漸減少,內藤的高二生隻覺得大腦運轉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到現在都已經如生鏽的齒輪般再也沒法轉動,導致靈魂也開始遠離了軀殼。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也知道對方死都不會放手,更是奇怪自己為何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瞧著那雙金色的眸子被迫接受奇怪的結局。
“我恨你......”如鬼一般的長發青年還在低聲道,“要是沒有你該有多好......”
到了此刻,日裡的眼皮再次垂下,而眼球也不受控製地往上翻,於是那人的聲音也在耳內變得斷斷續續。
“如果......你們......”他仍在說話。
日裡隻覺得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從未......”
少年覺得很困。
他閉眼......
......
“——我願你和他不曾相見!”
“啊啊啊——!”
在腦內突然響起的一句極響的話時,日裡開口喊著簡直像是蹦起來般從床上彈起上半身,然後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瞧著空無一人的前方。
這一突變的現狀又使得他抬手抹去額頭的薄汗,忍不住左右搖頭看看附近的角落再掀開被子注視牆壁。此時應該是深夜,房間內原先靜悄悄的,到了此刻也隻有少年獨自的喘氣聲。
直到五秒過去,日裡這才接受了現實:他做了個噩夢,夢到被疑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活生生掐死。
不得不說,他不僅很少有睡眠障礙,也根本不會接受威脅,所以他隻覺得剛才的經曆太離奇,讓他彷佛劫後餘生。
而且......一想到夢裡那宛如鬼魂一般的長發青年所說的話,日裡更覺得莫名奇妙,甚至有點小惱火。
另一個自己在恨著自己的同時還希望自己和某人不曾相見?
......他以為他是誰啊能管這麼多?
好吧。他是自己的陰影。
算了反正隻是個夢。
日裡回想著夢裡的所見所聞,最終還是赤腳下了床,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站到窗邊,然後拉開簾子想要打開窗戶透透氣。
但也是這時,他再次瞧見了稱得上十六年來瞧見最難以理解的事情,以至於他並未缺氧的大腦立刻彈出結論來提醒自己——
他根本就還沒醒來。他實際上還在夢中。
在剛提著簾子將它扯到左邊,然後抬眸看向窗戶的玻璃時,這個剛逃過一劫的少年呆愣在原地,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導致他的耳邊出現莫名一陣嗡嗡聲。
麵對此情此景,日裡連把簾子拉回去的機會都沒有,畢竟他的雙手已經瞬間凍僵了。
因此,他隻能呆呆地站著,以左手抬起右手垂下的動作麵對那怪異的一幕。
一隻巨大的眼球出現在房間唯一的窗戶外,就好似有個龐大的家夥將臉貼近日裡宅這一側的牆壁,明明是在黑暗之中,卻使得裡麵小小的人就這麼與對方深灰色的瞳孔直勾勾對視著。
在發覺日裡僵在原地時,它甚至眨動了一下,那濃密的眼睫毛於所注視之人瞪大的眼眸之中躍動著。
而麵對巨眼的注視,知曉自己仍處在噩夢之中的日裡隻覺得視野之中出現莫名的晃動,然後下一秒,彷佛整個世界都搖動了起來,導致他僵硬的身體不出所料失去重心,最後重重的摔倒在地——
“滴滴滴。”
六點的鬨鐘響了。
日裡躺在床上瞪著熟悉的天花板。
他的身邊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包括像鬼魂一樣的長發青年和貼在窗戶上的巨大眼睛。
在仔細檢查一邊房間和家具之後,這個做了連環噩夢的少年確定自己身處現實。之後還不容他細想,作為工作日第一天那難以想象的忙碌就已經開始,以至於他立刻收拾好書包吃過早餐然後離開家前往學校。
澀穀車站前往內藤的線路上光是站台就滿是人,等上了全是學生和上班族的車後又要像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樣擠來擠去,一想到今天滿當的行程,日裡莫名感覺到久違的那股情緒:無聊。
無聊的生活,每天都是一樣的內容,讓人根本提不起一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