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直覺確實能救人一命,尤其是在麵對真實身份不知為何物的東西那一時刻。
也正是因為早有預料,所以即便現實再怎麼離奇,反應自然會更合理一些——
吧。
上麵兩句話說的正是現在麵對芳澤的日裡那不為人知的心理狀態。
首先,讓我們再次回顧去了解一下他究竟對雨宮的學妹做了什麼:在六月份對怪盜一見鐘情之後,這個偏執的高中生便想著完完全全去掌握對方的生活,所以做了包括跟蹤、竊聽、和製定一係列計劃符合一名追求者的行動。他還很虛偽地扮演一個熱心腸人士,以自己天生的偽裝能力與敏銳本性去幫助所見每一個同齡人走出迷茫,並給予他們必要的情感反饋。
最能體現這人無情一麵的莫過於與三島之間的交情,以及與芳澤之間的故事。
作為怪盜狂熱粉,他自然是知道雨宮身邊有著這麼一個鼎鼎有名的存在:天才花樣體操選手、體育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經受胞姐意外離世的痛苦卻能鼓起勇氣回歸生活的同齡人,也就是名為芳澤堇的秀儘一年級學生。
雖然第一次認識紅發少女隻是莫名的緣由——雨宮正巧生了他的氣,看起來也不情願去加入明智和芳澤對怪盜團的討論,所以日裡這才「挺身而出」,跑去當人肉靶子大大咧咧摻和進這三人奇妙的關係氛圍之中,由此不僅給明智取了外號,還和芳澤交換名字。
但而可惜的是,那會似乎他們四人的關注點都在不同的方麵上,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到在各自背後隱藏的秘密。
——在那一時刻,明明是首次相見,但內藤高中生在以所謂情敵視角瞧著紅發的體操選手時,於內心出現的名字本來就是「芳澤堇」。
也就是說,日裡的認知從一開始就確定麵前的芳澤是雙胞胎之中的妹妹,並非姐姐。
再加上雨宮一直保持著沉默,明智也一口一個“芳澤同學”來稱呼對方,所以他自然是默認紅發少女名為芳澤堇,而非芳澤霞。
至於第二次在機場與她相遇時,稱呼卻改為了所謂的「芳澤霞」,那肯定是因為——
他其實是在試探對方。
那會在送出印著凱蒂貓的特彆禦守後,因為太過於高興,芳澤便開口主動道「請日裡同學叫我的名字——霞」而日裡也禮貌回應著「你也可以叫我金」,但實際上,不止是日裡,若是有人在一旁經過著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那也會神奇地發現......
紅發少女說的是「請日裡同學叫我的名字——堇」才對。
而內藤高中生回的卻是「霞,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哦。」
沒錯。這兩人提出的名字本來就不相符合。
日裡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因為他確確實實聽見的就是「堇」。但他也老老實實的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去試探對方,確認對方是否就如想象的那樣:日裡是故意念出霞這個名字的。可對方的反應也完全符合推測,看起來根本沒注意到針對自己的詞語,使得這場邂逅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之下結束。
那一天,芳澤收到來自少年手中的禮物,而它在這之後也算發揮了作用,證明她被對方完完全全的欺騙了。
第三次於台場的體育場外圍與她相遇時,日裡已經基本上搞懂了身邊的年輕體育生的秘密:
芳澤的全名本就是芳澤堇。若要嚴格來說,她全身的DNA和登記注冊的公民信息絕對都屬於「芳澤堇」,這個出生於健康家庭的、身為父母二女兒的、有著一個雙胞胎姐姐的人。
並且據往常的調查情報可以得知,在大眾認知之中的芳澤堇是一個關鍵詞為「內向」、「不善言辭」和「勤奮刻苦」的花樣體操選手。她的發色偏向於鮮紅,習慣於日常生活中戴著眼鏡和披散頭發,看起來確實為一個符合印象的普通卻認真的少女。
與之相反,她的姐姐,也就是芳澤霞,她有著顏色更淡像是深棕的長發,且常常會把它們高高束起成單馬尾,臉上不僅沒有眼鏡的遮擋,也總是露出自信而明媚的笑容。同時,她在體育事業有著妹妹不可匹敵的那一個天賦:年紀輕輕卻一直能斬獲無數獎項的她稱得上天才二字。
但很可惜,也很奇怪,在半年前、或者該說是身處四月份時的半年前,到了十一月份的現在已經是一年前的某一天,芳澤霞死於意外,被一輛車撞倒在地然後經過搶救不治身亡,使得雙胞胎隻留下了妹妹一人。
而問題就出現在這裡。
當姐姐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芳澤堇不再活躍在大眾的眼前,似乎身受此事帶來的心理創傷而一直迷茫和痛苦著。直到人們還唏噓一代新星的隕落卻是兩個人的消失時,收完春假之後,她卻升入了秀儘學院,然後身為學校的特招生再次向熟悉的花樣體操進發。
此時,她的模樣便是雨宮和日裡等初次熟悉她的人記憶之中的那樣:梳著一頭高高的單馬尾,臉上帶著開朗的笑容,一直保持活力滿滿的精神狀態,性格是純潔天真甚至有些不諳世事——
這分明是芳澤霞生前才該有的模樣,並非芳澤堇一直以來的狀態。
在調查著這人時,日裡也有猜測過其他人能完全接受對方堪稱變了個人的情況的緣由:
第一,他們就如他一開始所想的那樣,都認為芳澤堇這是屬於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和創傷後產生的自我保護。
好似主動遺忘過去或是美化過去的行為一般,她也許認為自己在這場事故之中扮演的角色充滿罪惡,所以舍棄原本的人格轉而一切都朝著死去的姐姐靠近,最終幾乎是變成了第二個芳澤霞,不止是外表的模仿,連性格都在刻意的學習著,以此達到自我的解脫。
因此,畢竟他們都不算是對芳澤姐妹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也擔心斷然伸出援手會變成對其的第二次傷害,就導致事情變成現在這樣:幾乎所有人都對芳澤堇的轉變心知肚明,卻依舊張開雙臂接納了「全新」的她。
第二,他們都認為芳澤堇雖然是改變得非常突然和奇怪,可也粗神經地相信了對方的模樣,把她當成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她對待,
至於第三,那恐怕隻有雨宮這種比較「倒黴」的人才能做到——他完全不知道芳澤霞的存在,然後錯誤地把對芳澤堇的認知確定為麵前那位開朗活潑的少女,並深信不疑。
但也很奇怪......
心狠手辣如明智咋就啥也沒感覺呢?
明明手上的人命排起來都可以繞秀儘校園一圈(誇張化),而且擁有著比怪盜團還要豐富的異世界知識和現實人脈,為什麼這人就從沒有關注過芳澤堇身上發生的事情?
畢竟啊畢竟......
這真的很恐怖。
一開始,日裡也隻是以為對方突然的人格轉變確實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情況,所以在試探著念出「霞」時,他果不其然收到了少女非常自然的回應。
“謝謝你的誇獎,金前輩。”那時候,紅發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也很喜歡我的名字,它確實就如你說的那樣,像是傍晚天邊的雲朵般美麗呢。”
——她根本就在把自己當成她的姐姐,並非主動偽裝成對方的樣子以此獲得精神上的解脫。
不管彆人叫她「堇」還是「霞」,她都將其全部接受,然後表現出一副正常無比的模樣,就這麼過著現在的生活。
甚至在台場的體育場外圍時,假裝好心前來安慰對方的日裡也曾在芳澤的口中聽到那麼一句話,使得他立即於內心敲響警鐘——
「金說得對,我不能因為一時的挫折就一蹶不振,這才不是我。」難得臉上浮現陰霾的紅發少女堅定道,「如果我一直這樣下去,反而會讓身在地下的妹妹失望的。」
就是這樣。
倘若芳澤確實是自我保護過度變成現在這樣,那日裡也不會再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但很顯然,他所處的世界自從偷心怪盜出現之後,再也沒法用所謂邏輯來看待現實的事物了。
所以,要是真的得按道理來說話,反而還會妨礙接下來的行動。日裡又本就不是喜歡規規矩矩辦事的人(被悔改前),自然考慮事物的思維肯定不會和大部分人那樣趨於一致,這才使得他愈加的懷疑芳澤——
既然怪盜團可以通過竊取扭曲欲望來達到悔改,而明智可以通過人格麵具的力量令他者精神失控,雙方也都能通過抹殺目標的陰影導致其現實存在的死亡,那麼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芳澤堇自認為自己是芳澤霞,便是由於她的認知被扭曲,從而造成的這般模樣。
——「或許就是存在那麼一個人,Ta不僅有人格麵具,也能進入異世界,並且力量與明智的類似可以纂改目標的認知,從而達到人格被抹滅的效果。」
日裡就是這麼想的。
那麼問題就又來了:這人會是誰?
還有誰在將自己的特殊力量隱藏好,躲在怪盜團甚至是明智都看不到的地方?
而且,對方朝芳澤下手的緣由究竟是什麼?目的又為了什麼?究竟如何看待與其能力相似的怪盜團和明智?
這真的很奇怪。
但不管怎樣,反正日裡確實不關心芳澤變成這樣那背後是否存在隱情,畢竟他本就除了雨宮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像是開頭說得那樣,此時此刻隻覺得頭疼:芳澤果然如他所料根本沒發覺有什麼不對。
明明他都收起平日的偽裝,認真地發問:「你是完全沒發覺我叫了你什麼嗎,芳澤堇?」
可對方卻頓時露出像是在教室被老師點名要求回答問題那樣的疑惑和驚訝,然後抿抿嘴的下一秒立即猶豫著回答令日裡感到無語的話。
“我知道呀,金。”芳澤堇道,“你不是在叫我的名字嗎?”
“不過,為什麼你要突然這樣問呢?”她突然歪歪腦袋,顯得很不解。
“......”麵對此情此景,被悔改的大惡人難得沉默了半分。
但他眼睛裡早已沒了紅發少女熟悉的所謂溫和:“你聽到了什麼?「堇」?”
“是啊,霞,這是我的名字。”芳澤立即回,看起來還是疑惑。
可此時日裡不再開口了。
他仍是擺著一副平靜的模樣,可嘴角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僵硬。
而芳澤雖然確實性格大大咧咧,卻也不是什麼看不懂空氣的人,更何況他們之間這番對話不管開頭還是中間抑或是結尾,就是處處都透露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再加上突然的沉默再次到來,明明這兩人此刻身處吉祥寺有名的咖啡廳,被精致獨特的店內裝橫包圍著,四周也存在來這消費和聊天的許多不同群體人士,可紅發少女就是一瞬間很清晰聽到屬於湯匙掉落在木地板上的悶響。
然而她麵前坐著的日裡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隻是靜靜地背靠藤椅,看起來彷佛......被雨宮附了身。
對,就是這樣,芳澤終於找準所謂的精確形容了。
——雨宮平時就愛表現出這副模樣。
秀儘學院的一年級少女第一次與二年級的前輩相識時,對方便是擺著如此冷靜沉著的模樣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然後為她解圍,讓她從不認識的奇怪大叔的尷尬搭訕之中脫身而出。
並且不管是被那個大叔惡言相向,還是被自己熱情感謝,雨宮就隻是兩道眉毛直線平行著,眼睛藏在大大的眼鏡後麵,嘴角也絲毫不見起伏的弧度,彷佛一個無心的人偶一般。
沒錯。無心的人偶。
或許是所謂的第六感作祟,也可能是她的思維本就奇特,反正芳澤對雨宮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她好似看見了一個無心的人偶。
但這並不代表紅發少女在認為對方擁有著無心人偶專屬的印象——空洞的內心,對一切都毫無波瀾,沒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隻是被動沉默著站在原地瞧著這個世界——實際上她認為對方是在扮演一個無心的人偶。
雨宮在嘗試著讓自己的內心變得空洞,希望對一切都毫無波瀾,且沒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隻是被動沉默著站在原地瞧著這個世界。
從某一情況上說,芳澤說對了。但這隻是對方在還未成為怪盜之前的想法,卻也是縈繞在成為少年犯後的他腦袋上的唯一選擇。換句話說,他不得不這麼做。
明明雨宮的本性確實與之相反,還存在著對某物的執念,所以他才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才會毫不猶豫向少女伸出援手,並在之後也時常關照著對方。可他曾經的確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最好什麼都不在乎,眼界僅限於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便足夠了。
具體的表現便為他任由頭發亂蓬,還戴上了眼鏡,變得更沉默寡言,打扮也貼合同齡人甚至更為不起眼。
但東京確實是個大城市,不是嗎?
這裡什麼都有。便捷得還有些煩人的交通,繁華得還有些吵鬨的街道,時髦得還有些奇怪的人們。
那高聳且精致的建築遮擋住天空,讓他看不到老家那樣巨大又平整的藍色,而學校更是擠在無數房屋之中,即使站在最高處卻也無法感受所謂的自由。
這裡也什麼都沒有。無處不在的歧視和壓迫,每每上演於眼前的糾紛和矛盾,精於算計和追求利益的關係和目的。
他已經看慣了身邊人受到的排擠導致社會地位的缺失,然後不得不躲在角落互相取暖的現實。至於自己更是如此,因為被陷害成少年犯被迫轉學寄住在窄小的閣樓裡,還得每天忍受來自他人的懷疑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討論。
可也是因為踏入這座大城市,他才會誤打誤撞來到奇妙的異世界,然後覺醒發自內心深處的人格麵具之力,最後和有著同一誌向的夥伴們成為審判社會上躲藏在某處那些邪惡的力量。
甚至......他不僅收獲了友情,還收獲了愛情。